那丫头虽也觉着出丑了,不过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却是怯怯的,也不敢到那中央去,只往前走了几步,又急急地退了回来,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李苒儿却只觉得那时神情恍惚,眼前只见众人欺笑的眼神,好似她平日里看着贞娘一般,心中愈发慌乱,溅了泥水的绣花鞋忽的被裙摆伴了住,她本就心不在焉,更是忽的跌倒在地,正好栽在了一旁的泥水里,溅了一身的泥浆。
就是为观的众人都不由得倒步退后,看着李苒儿的眼里不免多了几分嫌隙。
只交头接耳着,嘴角是愈发的鄙夷,只是那笑声是愈发的响彻了。
李苒儿心头一颤,只手足无措地低头看着肮脏不堪的衣裳,哪还有之前的华彩,只不过她更气恼的却是那金丝竟在雨水的冲刷下漏了色,就是没有那黑漆漆的污渍,这件锦衣也早就脱了色,丑陋不堪!
她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自以为是一舞倾城,岂不知自己竟成了那跳梁丑!
倾盆大雨倾泻而下,众人纷纷进了亭中躲雨,或是避在了屋檐之下,只有李苒儿瘫坐在雨中,一双眼睛通红,脏兮兮的脸上也不知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
沈氏赶紧叫丫鬟架了她回屋子里去。
她自然是想起了荣国府的那位大奶奶尤氏,想着她必是早有了预谋,如今却是自己请了人来看自家的笑话去,她的眼睛掠过了众人,狠狠地剐了尤氏一眼,这才匆匆交代了丫鬟们好生伺候着,自己却避着风头去了。
亭外的雨了下来,淅淅沥沥,又缓缓地停了下来。
几位夫人公子姐们笑了过去,倒也觉得兴趣索然,主人家碰着了这种事情,遂匆匆告辞,一时间,晚宴未至,客人却少了大半。
尤氏唤了丫鬟拿了维帽来,也思忖着走了。
那丫鬟只是声地着,“想不到这堂堂的荣国府竟是如此荒唐,竟只拿了赝品出来,是不舍得用夫人送来的锦缎么?”
尤氏只是笑了笑,只默然起身。
那丫头整理好了维帽,便扶着尤氏下了亭子去,只是还未走了两步,忽的想起了什么,眼里有些恼,“奴婢当真是糊涂,竟不知这家的夫人竟是如此打算。夫人,您,若是她们故意让众人知晓这劣等锦缎是咱们荣国公府上送去的,可如何是好?”
“走吧。”微风掀起了维帽的一角,只露出尤氏淡然的神色,不置可否。
丫鬟噤了声,也不再多言,只规规矩矩地扶着尤氏出了亭子。
只是这时,花坊湖上,一玉面少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径自独饮,一壶佳酿转眼见底,只是仍旧神色清明,丝毫不见半点醉意。
“荣相公独饮可是无趣?”嬉笑着有一声音传来,荣唤钟无需侧身,也知是林家的三爷林靖正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
“唤一个靖字,却是不静。”罢又饮了一杯。
“你少喝些罢。”林靖瞧着他,撇了撇嘴,似有几分不服气,“叫你来赏花的,又不是来喝酒的,方才有美人起舞,你无趣不愿看一眼;后来美人出丑,着实有趣,你倒好,不见了人影,可是叫我一通好找!”
“美人又哪里比得上这一壶美酒?”荣唤钟罢也不理会林靖,只是端起了晶莹剔透的白玉酒壶,一个飞身惬意地歪在了阑干之时,佳酿如清泉一般落入了口子,酒香四溢,齿颊生香。
站在一旁的林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却只见着最后一滴落入了他的口中,荣唤钟微微眯着眸子,沉陷在陶醉之中,再不多什么了。
“这样好的酒,也不知你是从何处偷来的?”林靖的喉间又动了动,舔了舔干涩的唇。
“这里可不曾有。”荣唤钟着一个翻身,轻巧地落在了地上,嘴角这才露着微微的笑意。
“那是何处得来的?”林靖愈发的好奇。
荣唤钟笑而不语,只是看着某处,沉默良久,这才俯身恭敬地道,“母亲。”
林靖这才瞧见了尤氏,也跟着请安。
尤氏缓步走至了荣唤钟的身前,抬手整理了他略略散开的衣襟,嗔怪道,“又是吃酒了罢。”
荣唤钟只是轻笑,“孩儿知错了。”
尤氏却只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恼,只是柔声道,“如今气虽是热了些,只是这酒本就寒凉,不宜多吃,你若执意,也去烫了来,若是醉了,就在靖儿家住着,不然,你爹可是要罚你了。”
“孩儿遵命。”荣唤钟又是俯身扣手。
尤氏这才施施而去,只不过却嘱咐了一句,“晚些还有晚宴,你好吃酒,待娘留下罢。”
林靖这才笑了起来,代了他应允,等到尤氏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这才狡黠地笑道,“既然应允了你母亲,你便只能待在这儿了,孝子。”
荣唤钟不语,指腹划过酒壶白玉间精致的花色。
“靖儿,你如何在这里?”林瑞姗姗来迟,并不见李苒儿的狼狈,不过是瞧见了林靖,只是招呼了他过去。
“这就来了。”林靖欢快地应了声,也不理荣唤钟,只朝着林瑞跑了过去。
只是他没跑几步忽的停了下来,只是回头冲着荣唤钟招了招手,朗声道,“你晚上定是要流下来的!”着也不顾他是何反应,只急急地跑开了。
独留下他一人站在湖上,望着庭院里隐隐若现的桃花出神。
只是这时却听见一阵泠泠作响,如流水淙淙,又如微风拂过花间,他不自觉将手覆在了阑干之上,一丝红晕缓缓漫上了面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