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咲面上血汗混流,也不知道那血渍到底是他的,还是他所杀的,亦或是两者皆有。他双戟在手,迎风而立,威风凛凛,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古之恶来。
但是失去阵法的庇佑,栖龙山又岂会是一国之敌。随着登山的金兵越来越多,人多势众之下,已经将剩余包括徐咲在内的十余人重重包围,一副瓮中捉鳖插翅难飞的局势。
山顶上尸横遍野,生前刀剑所向的敌人,此刻在死后也不分敌我的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宛如冰雪覆盖之下,需要依靠体温互相取暖的手足一样,紧紧依偎。
金兵折损近千,栖龙山也死伤有百,遍地殷热的血,都能映红苍蓝的天。
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
“我赢了。”徐咲笑道。
裴元右手按住左肩,从地上站了起来,英俊的脸上满是尘土,看上去颇显狼狈。站稳之后,裴元喘着气道:“前辈武功高强,在下甘拜下风!前辈赢了,一切如约而行!”
徐咲颇为赞赏地道:“裴兄弟掌法张弛有度,刚柔并济,气象森严之余又变化万千,徐某能赢不过是仗着痴长了数十岁,兼且依靠兵刃之利罢了,惭愧地很。”
裴元连道不敢,徐咲只是转过身,朝着栖龙山仅存的十几个人笑道:“什么废话都别说,徐某先走一步了。”
背着一把长弓的叶斯忽地笑道:“徐大哥想多了,你我从来都是共进同退,生死与共。到此此刻,却要老子眼睁睁看着你被捉去砍头?”
说完之后,叶斯昂然走出,与徐咲并肩而战,洒然一笑:“别想摆脱我。”
张残见叶斯居然如此豪情,大为惊讶,很难想想一个cǎi_huā贼,竟然站的顶天立地,确实令张残刮目相看。
继叶斯之后,剩下的十余人全都相继走出,其中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率先笑道:“什么废话都别说,一起走吧。咱们哥几个一起上路,到了黄泉再闹他一个天翻地覆,岂不快哉!”
看来是徐咲和裴元立下了赌约,倘若徐咲能胜,他便束手就擒,却需要裴元放过其余之人。
浩浩荡荡的围剿栖龙山,不管怎么说,也需要带回去个活口,承受死刑,以消金国这十几年来因栖龙山所生的那口恶气。
徐咲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赌约已经结束,徐某金口玉言,一生从不毁诺,莫要让在下死后却被天下人笑话。”
最后徐咲扔掉了手中双戟,抱了抱拳:“散了吧!”
说完之后,徐咲又望向了江秋:“我先去了。”
而江秋像是看到了一样,知道徐咲这句话在对他自己说。他仍旧一动不动,背对着众人,头也不回淡淡地道:“酆都城里也是强者辈出,高手如云。若遇不可解决的刁难,记好他们的脸庞,等到江某过世之时,再一一将他们收拾。”
“哈哈哈哈!”徐咲长笑了几声,欣然道:“正如我那年初见江大哥时,江大哥告诉我我能在武学之路上有所建树一样!无论再不可能,我一如既往的相信!”
说完之后,徐咲挂着满脸的笑容,信步朝山下走去。
自有一队金兵负责押送,但是只看徐咲的高昂,又哪像一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囚犯。他双手后背,昂首挺胸,赴死也不低头。
识英雄重英雄,那一队金兵想来也仇恨徐咲对他们手足的屠戮,但是依然没有人将他捆绑,也没有人对他呵斥,只是跟在他的身后,更反而像是护卫一样,尽心尽职。
直到徐咲的身影消失,裴元才对着余下的十几人说道:“诸位前辈大可以继续留在栖龙山,与我大金作对。”
叶斯还在紧握着双拳,咬牙切齿地看着徐咲消失得方向。听了裴元的话后,更是睚眦欲裂,冷笑了一声:“无须拿语言激将我等,我等自会就此散去。不过记好了,我们只是尊重徐大哥的承诺,但是彼此间的仇恨,来日方长。”
慕容飞这时插话道:“不知前辈何时会有闲暇?”
叶斯看了看慕容飞穿肩而过的那只羽箭,冷然道:“等你伤好复原之日,便是叶某的闲暇之时。”
慕容飞点了点头:“前辈这突如其来的一箭之恩,在下会好好消化的。”
叶斯俯下身子,捡起了徐咲仍在地上的双戟,双戟互敲,发出“叮”的一声清脆鸣音,方冷冷地道:“我是多么希望那一天尽快来临。”
叶斯等人离去之后,诸人便将注意力转而集中在江秋之上。
他像是一个潇洒到令人发指的铁石心肠的人一样,死伤无数,却根本连侧目一眼都未发生过。由头至尾,不闻不问,似乎身后众多的生命流逝,只是身旁无关紧要的花草枯落一样,我自伫立,又有何干。
裴元向前走了两步,还未说话,步静先一步轻声道:“请裴将军先行下山,步静会给裴将军一个满意的答复。”
裴元闻言洒然笑道:“小姐尽可以随心为之,答与不答,无关紧要。”
说完之后,便欲率众下山,毫不拖泥带水。
张残看在眼里,不由也是为裴元的气度暗自赞叹,更知道他这一手是卖了一个大人情给步静。也不知道他是为了替完颜仲康铺路,还是他对步静有所好感。不论如何,他都给步静留下了一个绝佳的印象。
张残摸了摸脑门,也准备下山,却听江秋说道:“你别走。”
然后刷地一下,张残变成了众所之矢。
江秋背对着众人,凝望着无尽的虚空所说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