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曦亲自送鲍启勋出城,并不以官职相称,反而称呼其为“先生”。
这让鲍启勋愈发想要离开。
他心中十分不安,不仅因为如此厚待他受之有愧,更因为内心惶惧,生怕忽然冒出个人来拆穿他,说他不过是个进献谗言的小人。
虽然挂着学士的名,鲍启勋却一直没得到文人该有的尊重。
难得有人尊重,虽然知道不会长远,他宁愿自欺欺人。
一路上,鲍启勋并不急着赶路,先遣了人回临水禀告,自己一路磨磨蹭蹭往回走,似乎一日不回去,就还能维持一****文士的尊严。
他觉得自己可笑,竟然想逃避现实,然而回程的速度却始终慢吞吞。
回到临水后,鲍启勋沐浴完毕,当天即拜见了武岳,把高阳之事细细回禀,连阳曦对他的敬重也轻描淡写讲了一些。
“这高阳国主倒是个老实的。”武岳语毕沉思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鲍启勋心中愈发不是滋味,却只能陪着皇帝笑。
当晚,武岳书一道圣旨给宁王府,算是将亲事定了下来。
宁王府上下众人,除了武承训仍有些疑虑,其他人都打从心里觉得高兴,连看更喂马的也不例外。
马氏心中早安稳了几分,虽没有喜形于色,却也不觉得阳筱入门是什么坏事。
宁王更是乐开了花,当时就要让人去安排新房,置办聘礼。
“王爷也忒性急了!”马氏柔声劝道,“二王主又不是明日就嫁,虽说有了圣旨。入门是迟早的事,可这么早准备了,若过了一两年才议定,新房也变成旧的了。”
宁王呵呵一笑,点头道:
“你说的对,原是我看到圣旨,一时高兴过了头。有些糊涂了!”
“王爷可不糊涂!”马氏笑道。“不过是盼着喜事早日盈门罢了。”
宁王哈哈大笑,马氏顺便把置办聘礼的事揽了下来,开始细心操办。
过了没几日工夫。魏世杰亲自来了宁王府。
宁王虽然大大咧咧,对魏世杰却礼敬三分,不止因为他是皇宫里的大太监、皇帝陛下的亲信,更因为魏世杰为人处事还算公道。
用宁王的话来说。魏世杰“虽然净了身,骨气还留着几分”。
这话魏世杰也听说过。当时他只是微微一笑,什么话都没说。
“劳魏都知亲自走一遭,不知所为何事?”宁王不好到外门迎接,只在院中站着等魏世杰进来。
“不敢。不敢,杂家奉旨而来,为的是贵府上的大喜之事。”魏世杰声音和气。态度看似卑微,仔细分辨却能看出几分尚在的骨气。
宁王一听便知是为了武承训和阳筱联姻之事。忙请魏世杰进正厅坐了,让人奉上好茶。
少顷,宁王妃马氏也赶来,三人坐定后先不说正事,悠闲地品起茶来。
“是歙州的日铸茶?”魏世杰品了一口,笑着问宁王道。
“魏都知真是好舌头!”宁王笑着赞道,“虽然过了时候,但这东西难得,本王特意拿出来,原想显摆一下,不想魏都知只尝了一口就知道了。”
魏世杰笑道:
“倒不是杂家舌头灵,不过常年替陛下尝东西,什么东西是什么味道,知道的比别人多些罢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魏世杰便提起此行的目的来。
原来武岳并非看到订婚便不管了,他竟替宁王府准备了许多聘礼。
“陛下前几日特意开了库,挑了不少好东西。”魏世杰笑着,慢悠悠地道,“要说库里的宝贝真是多,把杂家眼睛都看花了,陛下指了尊一座尺高的翡翠送子观音像,笑着说吉利,问杂家添作世子爷的聘礼可好,杂家只顾着吃惊其他几件,都不记得点头了呢!”
马氏并不说话,心中却暗赞魏世杰好厉害的手段。
随随便便说了几句,听着像是闲话一般,实际是皇帝做了好事,想让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好人,要人记得领情记恩罢了。
难怪武岳如此信任器重他。
宁王倒十分简单,轻易着了道,顺着魏世杰的话说道:
“那尊翡翠观音本忘记得,还是陛下登基后卫友圭送的。那可是难得的宝贝!”
卫友圭乃卫懋功之父,从前的御使大夫,现已离世多年,活着的时候与皇后钱氏之父钱柏龄是死对头。
马氏无可奈何,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瞥了魏世杰一眼,却见魏世杰但笑不语,谁也看不出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马氏正觉尴尬,魏世杰忽然开了口。
“王爷这就觉得是宝贝了?”魏世杰说话依旧不紧不慢,“还有两棵二尺高的珊瑚,通身血红,难得的是生得巧,一眼瞧过去就是一对。”
宁王忙站起身来,马氏跟着站起,二人朝皇宫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口称“谢恩”。
他夫妇二人拜谢皇恩,魏世杰自然不好坐着,早在二人起身时他便也跟着起来了。
三人又重新让了座,待坐定后,魏世杰才继续道:
“杂家今日前来,就是奉了陛下旨意,跟王爷交割礼单的,陛下挑的东西下午便会送到府上。陛下特意嘱咐杂家跟王爷说说,年前太子殿下成亲,库里出了不少好东西,如今能给世子爷的不多,余下的都要靠着王爷自己置办了。”
宁王夫妇闻言,立即起身又拜谢皇恩。
礼毕起身,宁王与魏世杰寒暄了几句,亲自送他出了宁王府的大门。
马氏自然回到自己屋中。
她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