冈仁波齐峰,被称之为世界的中心。龙进便站在这世界中心的顶端,灵识远远探出,探向更远处的大雪山,却愈发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曾经的他,站在这里远眺之时,只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脚下,感觉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难得倒他的。可是如今再站在这里,再也没有了当年睥睨天下的傲气。
在那场大战之后,亲眼目睹了龙梦凌的消散,龙进一度以为这世上再无神的存在,以为自己可以摆脱宿命的安排,摆脱棋子的命运。可是没想到的是,时隔多年,他仍然活在龙神的阴影之下,仍然被龙梦凌牵绊着,摆脱不得。
仔细想想也是,这整个世界,都是龙梦凌用她自己的性命换来的。凡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灵,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万物,又有哪一样与龙梦凌无关?
龙梦凌,已然可以称得上是这个世界的再造之神!
用力攥了攥手中的砗磲莲花挂坠,龙进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想找老朋友白玛噶布聊聊人生谈谈未来,顺便开导开导自己。只可惜,到了这最需要人开导的时刻,这位已然看空一切的老友,竟然避而不见。
也许,正如当初他要出家时,老友曾经对他说过的那样。他的执念太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又太过紧密,注定被红尘俗事紧紧捆缚而挣脱不得,虽命中与佛有缘,却注定只是有缘无份。
他是天生的王者,又怎能放下偌大一个封灵族,避世不出?
更何况,他又是那般执着于摆脱龙梦凌的阴影,更执着于那个名叫白盈的女子。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是没能找到她。
一直站到太阳高悬,四周雪山折射出最为强烈的刺目白光,龙进这才选择一步步从雪山上走下。灵识探测在脑海之中展现出的影像,仍旧是美丽的雪山风光,但龙进却知道,此刻的雪山一定白得刺眼。若不是他双目已盲,怕是已经被刺得流泪了。
如此想来,双目失明或许并不是什么坏事。曾经的他,或许就是太过相信亲眼所见,反倒是忽略了许许多多更为美丽的风景。
他太执着了,也太累了。如今,真的可以学着放下了。
至于季单煌……
曾经的他什么都没有,负担太多对他来说只是痛苦。而如今,他修为已至巅峰,已然拥有了选择的权利,自己也没有必要去干涉太多,莫不如就让他自己做选择好了。
虽然不甘心,但总不能亲眼看着最好的兄弟,在他面前再死一次。
而这件事情过去之后,苦也罢乐也罢,不管季单煌会如何做,那都是他的人生了。即便他们四个人终究是无法摆脱掉龙梦凌的阴影,也都一切随缘吧。
这么多年来,他真的很累很累了,真的要学着放下了。
行至半山腰,日头已然西斜。龙进放弃步行,打开了通往东海龙岛的穿界门。
说要好好想一想,但实际上他却已然是别无选择。张凌早已知晓那件至关重要的东西就在他们手上,而张凌之所以没有点破,恐怕就是想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将东西交出来,心甘情愿地帮着复活龙梦凌。
当然,若不能做到心甘情愿,便逼着他们就范,让他们别无选择。
张凌,也算是拿龙梦凌作为du注,和他们展开了一场注定不会输的du博。du的是,他们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季单煌死在他们的面前。
而如今,陈黄鹰和南宫俊已然妥协认输了。他虽然想要继续挣扎,却已然做不到了。
他不能赔上自己好兄弟的性命!
雪山之上,只余一声悠长的叹息,久久回荡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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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单煌站在龙宫之中,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巨茧之中的龙梦凌,荡开一片柔光。而陈黄鹰和南宫俊唯恐他做出什么傻事来,一直在这里看着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一眨眼的工夫,季单煌便施展出“森罗血咒”来,不给他们阻拦的机会。
龙进临走之前,撤掉了布在此处的结界。也不知道他这么做,是不是为了让龙梦凌牵扯住季单煌,让他不舍得就这样献祭,然后永远失去再见她的机会。
说起来,季单煌倒是真的没有骗他们,说这次不献祭,就真的没有献祭。一直等到月圆之夜过去,遥远的地平线处浮现出一抹鱼肚白,他都在一动不动地看着龙梦凌。
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在东海龙岛之上时,巨茧忽然微微颤动起来,一根根丝线猛地伸延出很远很远,刹那而出,瞬间收回,随即归于平静。待得巨茧平静下来之时,茧上已然浮现出一层淡淡的血色,而茧中的龙梦凌则微微皱了皱眉头,双目也微微张开一些,似是慵懒的春睡忽然被搅扰,不耐地稍稍抬了抬眼皮,看看究竟是什么吵扰到了美梦。
然后,继续闭上眼睛,重新回归梦境。
看到这样的情景,陈黄鹰和南宫俊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场月圆之夜,算是彻底的过去了。
而与此同时,两人却忍不住一声叹息,心中有些难受。因为他们早已经知道,这巨茧如此的反应,正是通过那细细的丝线,遥遥吸取了一龙一蛟一蟒的生命力和修为,替龙梦凌续命。
想必此时的东海龙岛之上,已经是又多了三具干尸了。
不知此情的季单煌,忽然看到龙梦凌似乎睁开了眼睛,顿时大喜,急忙拉过陈黄鹰和南宫俊来看:“你们看!她醒了!她醒了!”
守护了这么久,期待了这么久,他就是希望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