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去秋来,早晚之间清凉了不少。薛振鍔身子康健,便停了小灶,每日间与一干道士、火工居士去那斋堂用餐。
紫霄宫中斋堂规矩有三,一曰过堂,一曰便堂、一曰大堂。每岁腊月二十四至正月初五行斋,需过大堂,那十余日颇为繁琐,每日打住火、请供接供、让斋、用斋、结斋等,颇为繁琐。
平素大抵都是便堂,道众不讲规矩,饭食随到随用。
这日早间薛振鍔迈步进入斋堂,朝着四周略略稽首,瞥见王师兄所在,当即端了碗筷凑将过去。
“王师兄。”
“嗯。”
薛振鍔低声道:“师兄处可还有杂书?近来修行苦闷,正要寻些杂书翻翻。”
王师兄警醒地四下瞥了眼,这才低声道:“下午来藏经阁寻我,正巧前日得了一卷话本。”
薛振鍔当即笑道:“师兄那些单费只怕尽数买了杂书。”
王师兄瞪了其一眼,没言语。
真武道士收入收入分作两块,一曰单费,一曰簿仪。前者好比工资,每月还有考勤,若缺了早晚功课,便会扣去一些单费;后者也算收入大头,乃是斋醮科仪所得,这银钱道宫也不分润,只打醮道人自行分配。
王师兄本为后山真修,每月单费不低,奈何其人太宅,三、两月也不见其下山一次,这簿仪自然少之又少。
再加上其人爱看杂书,每月单费所得大半都换了书卷,是以王师兄自称一声‘贫道’绝对算得上名副其实。
薛振鍔觉着王师兄若放在自己那个世界,只怕早晚沦落成二次猿宅男。
饭头拎了饭桶过来,薛振鍔抄起筷子在桶中画了个圈,这叫圈饭。饭头立刻抄起勺子,将其所圈米饭盛入碗中,又摆了两碟菜肴。
薛振鍔拿了筷子夹了一口菜,咀嚼两下便皱起眉头,低声嘟囔道:“这饭菜样式真是越来越糟心。”
王师兄没好气道:“大灶如何跟小灶比?”
这菜式有油有肉,偏滋味寡淡。真武循正一之规,有五荤四辛、四禁食之规。
四禁食,指的是牛肉、乌鱼、鸿雁、狗肉;五荤三辛指的是葱、韭、蒜、薤、荽,花椒、小茴香、八角。
亏着辣椒还不曾从美洲流传过来,不然就会变成五荤四辛。
如此,这等有香气的菜不能碰,花椒、小茴香、八角不能放,又大灶烹制,滋味能好才怪。
薛振鍔小灶停了一旬,这大灶愈发吃不习惯,偏每日习拳练剑、搬运气血,身子消耗极大。
腹中饥饿难耐,薛振鍔干脆将两样菜肴拌在饭碗中,囫囵吞将下去。心中却想着,总是这般不是法子,需得偶尔打打牙祭。不若去后山逮了猎物,寻那张道人烹而食之。
算算时日,师父袁德琼闭关两月有余,薛振鍔其间只与那张道人碰过一面。这老不修与那翠姐儿在后山石坪耕了三分菜地,每日里逍遥自在。
尤其那翠姐儿,烧得一手好菜,那香味端地勾人。
草草用过餐,刷过碗筷,薛振鍔与王师兄言语一声便匆匆离去。他从后门离了紫霄宫,径直奔向后山竹林。
此时秋高气爽,鸟兽肥美,正是狩猎好时节。刚从树林了穿行而出,远远便见竹林巨石边,二女持剑而立,略略对峙,便绕在一起,一时间双剑上下翻飞,好似蝴蝶乱舞。
薛振鍔定睛望去,那身形略矮的,是殷素卿,手中飞火剑折出道道霞光,忽快忽慢;身形高挑的是其护卫安贞,此女手中一柄单刃长剑,绸布做穗,持剑姿势颇为古怪。
但见其右手持剑,左手持绸,双手齐动,手中单刃剑来回画圈,寻了破绽或劈或刺,招式古朴,却极为致命。
略看了片刻,薛振鍔心中暗忖,只怕这安贞是在给殷素卿喂招,便是些许光景,安贞明明寻了三处破绽,却每次都引而不发。
殷素卿久攻无果,发起狠来,娇喝声中剑如密雨,弃了剑路章法,径直胡乱劈砍起来。
他心中暗忖,殷素卿这般显是心境极乱,也不知遇了甚地事端。偏安贞在一旁,此女不是个好言语的,现下绝非问询之机,须得寻个时机再问个分明。
思虑妥当,薛振鍔退回林中,兜转两圈,寻了一窝野兔,奔行几步一脚将一只肥硕兔子卷在半空,张手便掐住那野兔双耳。炼谷化精三月有奇,薛振鍔周身气血愈发充盈,早非一载前的病弱童子。
那野兔胡乱踢腾一阵才消停下来,薛振鍔辨明方向,朝着后山石坪行去。
不过两刻,石坪近在眼前,隐有丝竹之声传来。待上了石坪,便见张道人那老不修好似大爷一般躺在一方竹椅,翠姐儿依在草庐床前,正吹着一曲婉转笛声。
翠姐儿见了薛振鍔,当即放下竹笛,笛声唤道:“郎君,有客来了。”
“唔……嗯?”张道人睁开双眼,瞥见是薛振鍔,当即道:“却是恶客,老道近来不凑手,那银钱须得缓上一年半载。”
薛振鍔晃了晃手中兔子:“你甚地时候阔绰过?且安心,此番只为打牙祭。”
那张道人这才瞧见薛振鍔手中所提灰兔,当即笑道:“不是催逼还钱便好,翠云,且将这兔子烹制一番,再将老道那壶老酒拿来。”
翠姐儿低低应了一声,从草庐中转将出来,朝着薛振鍔略略一福,接了兔子便返身去处置。
素手调羹汤、红袖夜添香,这老不修也不知哪里来的福气。
张道人人老成精,见薛振鍔神色不善,当即咳嗽一声,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