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召伯虎带着二百王宫侍卫赶来时,王陵外已聚集了一些护陵吏民了,大家都仰头望着封土堆地宫方向,不明所以地面面相觑。黄嬴正带着四岁的三王子姬慈在那里,一见到他便上前问候:“召国公安好!”
召伯虎恭敬还礼,不待对方开口相问便劝道:“天寒地冻,三王子素来体弱,不宜在这雪地久站,请娘娘带他回去歇息吧!这里一切都有臣呢!请娘娘放心。”
黄嬴嗫嚅了几下嘴唇,她是个乖觉之人,尽管觉得蹊跷莫名,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带着姬慈下去了。
召伯虎顺着打滑的台阶好容易爬到地宫入口处,早有内侍贾满面焦急地迎上前来:“国公您可终于来了,大王进去半天了,谁也不让跟着。这可怎么好?”
“我且进去看看,一定要劝大王回宫。”
地宫入口幽暗,尽管手提宫灯,若不是两旁甬道都点着了长明灯,很难想像如何走到它的尽头。越往里走,越能听见姬燮断断续续的哭诉声:
“阿己------我对不起你------幽禁你于中宫,那夜凌虐你,非逼你有了孩子------早知如此,我决不会------”
涉及宫帷私密,召伯虎回头看去,幸好身边只有一个密叔跟着,是断不会出去乱讲的。前面一片开阔地,正是王后的棺椁灵床,姬燮正靠在黑檀木棺角旁诉说着什么。他满面泪痕,一面说,一面泣,其情状令人鼻酸。
“大王,臣请您暂收悲伤,还宫去吧。”
一听此话,姬燮猛地一抬头,目光恍惚,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子穆,你怎么来了?是要上朝了吗?孤这便走。”
能这么顺利,召伯虎也是没想到。可是很快,他便发觉出不对了。今夜的周夷王仿佛是在梦境当中,从镐京到王陵,从王陵又回到宫中,他一言不发,目光呆滞,整个人尤如提线木偶无知无觉。不时,只会喃喃自语,落下眼泪。难道只有王陵才能装下他那无处排遣的丧妻之痛吗?
按现代的说法,这场寒流的影响范围不可谓不广,从渭河谷地一直到函谷关都飘飘扬扬下起了初雪。当看到高大的关楼时,隗多友心情复杂。一方面他很庆幸能在崤函道冰封之前出关;另一方面看到函谷关他便想到自己那徒有其名的养父,心情也莫名地抑郁起来。
不过,他毕竟是幸运的。关吏向公子和回话时无意提及,姬郑将军因病已回朝歌休养,走了有个把月了,如今函谷关守将暂时空缺。这让隗多友松了一口气,不必为了回避此人而冒雪前行。同时,关吏还请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与他们相见。
“方木头?哈!你怎么来了?”隗多友一见来人便跳了上去,猛捶一拳。
子弗父何揉了揉胸口,强作端庄道:“不敢劳烦卫小公子,特来关隘迎接,天寒地冻,公子一定归心似箭,臣又怎敢劳动公子绕道而行?”
公子和闻言颇有些感动,还没等他说话尼,隗多友先打趣上了:“拉倒吧!还不是你自己想媳妇想得紧?别说的那么好听!”
“你------”子弗父何涨红了脸:“活该打一辈子光棍!”
“行了,行了!”卫和拉住隗多友,笑道:“姜夫人与令嫒都在后头温车内,孔大夫请吧!”
子弗父何面露喜色,忙不迭地施了个礼,且往后头走去。
雪越下越大,前路迷茫,一行人只好暂留函谷关驻足。因这关隘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冲,客房是足够多的。厢房内,子弗父何抱着刚满周岁的小女儿正与隗多友推杯换盏。
“你把她交给嫂夫人吧?哪有大男人喝酒还抱着个孩子的?”无论到了何时,隗多友都喜欢打趣这块“方木头”,这仿佛已成了一种习惯。
子弗父何看着怀中的小女儿,粉嫩的脸庞红扑扑的,正伸着小手冲自己“咿咿呀呀”地说话,心中喜欢得紧,笑呵呵道:“我离开镐京时,她还未出生,快两年了,能不想得紧吗?这会子一抱就舍不得放下了。等你成家有了孩子,就明白了。”
“我?成家?”隗多友苦笑:“这辈子都不可能了!谁能看得上我?”
子弗父何听出他话中有异,便将孩子交给一旁的侍女:“带她去找夫人去吧。”
侍女离席,子弗父何拿起桌上的双龙入海青玉大壶,缓缓给他斟酒:“我听夫人说过,召公有意将妻妹许给你,你不允,因此事愤而离京,可有此事?”
“我允不允有什么关系?”隗多友端起酒杯,嘴角一抹自嘲的笑意:“番氏自有鸿鹄之志,有意送女入宫服侍周王与太子,哪里看得上我这么个半戎之人?”
子弗父何默然,只得缓缓喝尽杯中酒,只觉酒气清香,沁人心脾。他盯着隗多友:“饶是如此,也是番氏之过。子穆本是一片好心,你可不能迁怒于他哟!”
“我没有!”隗多友将酒杯重重摔在地上,在冰冷坚硬的青砖地面上,砸出一声短促清响:“我只是觉得他太多事而已!”
子弗父何静了半晌,缓缓抬起头来:“世人多有攀龙附凤之心,却不知平淡隽永日子之可贵!这回王后薨逝,周王性情大变,后宫妃嫔非死即废。这些诸侯们却依旧争先恐后地将姐妹亲女送入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唉!”他忽而感慨道:“现在想想,王后娘娘是真心为我夫妇着想,才撮合我们的!”
隗多友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想想当年汉水边吹埙的鄂姞,他也是心中激愤,端起面前的酒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