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的西边,有个人工的湖泊,马世昌走去池塘边地钓鱼台,俯视水里的锦鲤游来游去。周遭的花簇,更显生机。
“在鬼门关走过一次的人,就要懂得放手,不可以在重蹈覆辙。”畅音站在池塘不远处说道。
“你觉得我老了吗?”马世昌依旧那副不服输的样子,嬉笑着。
“你不老,但你也不年轻了。在这里,我们可以过我们想要的生活,不理外面的事。但是如果你踏出这里,江湖路上就会再掀波澜,到时候就不知道你那把大哥的交椅下要死伤多少人才能奠定你江湖霸主的地位。”畅音伏在马世昌的背上,幽怨道。
“放心,我不会走老路子。二十年前我一家老小被安澜堂所灭,阿雄被亲信救走,而我就辗转台湾、日本逃亡。在日本人没打进香港之前我本想在监狱里度过我的后半生,但时不与我,我只能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安澜堂身为九龙城寨第一把交椅,没有做出一个大家族的姿态,让底下的那些堂口纷纷成了汉奸,败坏了我们马家在城寨里制定的规矩。”
“可是你离开了这么久,难道你有把握收复失地,重新洗牌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雷乐会在不久的将来给你答案。”
“你该不会是想利用他,来达成你复仇的计划!”畅音惊讶道。
“雷乐不是一个普通出来混的小人物。他身上藏着一根导火索,他自己可能看不到,但是如果有人点燃了他身上的那根导火索,那他就很可能成为一把锋利的剑。剑锋所指,所向披靡。”马世昌自鸣得意的说道。
“真不知道是该为你开心,还是该替雷乐担心。你们男人的事,我们女人始终是不该过问的。肚子有点饿,我们回家,我煮饭给你吃。”
畅音的年龄已过二十岁的青涩,未至四十岁的衰竭,而是三十岁的妩媚。内心孤独的马世昌对她的妩媚别有一番定义,不在是一个懵懂少年对花季少女的青涩,而是笃定、矜持的疼惜、挚爱。
站在阳台上抽烟的雷乐若有所思的想着在戏楼里听戏的过程,美妙的不可言喻。即使安雨霞走近,也未察觉。时而傻笑,时而严肃,看得身边的人摸不着思绪。
“什么时候回来的?”雷乐惊问道。
“刚刚。”安雨霞环住雷乐腰际,轻声细语:“刚才是不是再想别的女人,连我走近都不知道。”
“怎么会。我只是刚才和朋友看了一场戏剧,被剧中的人物感动了,所以才会走神。不然……”雷乐痞笑着转身,抚着安雨霞的脸蛋又道:“不然凭你的身手,你能征服得了我吗?”
“讨厌。”安雨霞推开雷乐,表情严肃的俯视楼下。只手递上一个字条:“你女人让我给你的。”
雷乐迟疑着,怕是安雨霞试探自己的招数,抽着烟不予理睬。
“是一个在虎门替你受苦的女人写给你的。”
雷乐一怔,接过安雨霞手里的字条,背对她。“乐哥,我是刘倩,你还记的我吗?”
“怎么只有这几个字?”雷乐问道。
“是啊。只有这几个字。”
“你看过?”
“我知道私自看你的信件不对,但是我很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安雨霞醋意起,不悦道。
雷乐把手里的字条团成团丢进烟灰缸,烟蒂的火星滋滋燃烧着字条:“对不起,我没有事先告诉你。”
“最近街面上不太平,很多人在找你。”安雨霞冷冰冰的说道。
雷乐托起安雨霞的手,她挣开,跑上楼。
睡梦中的马世昌做了一个梦。梦境是一弯平静的湖和一场需要盛装出席的烟火晚会。烟火散于空中,五彩缤纷。畅音穿着华贵的晚装游走在宾客之间,看不清是谁,只知道是一个男生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花走向她。
“你愿意……”他说。马世昌被梦境中的这一幕惊醒,转身脑袋磕碰到床头柜上,睁开朦胧的睡眼,伸手抚了抚碰疼的额头。畅音坐在梳妆台前梳理着发丝,转身。
“你醒了。”
“嗯。”
马世昌看着畅音身上的那身衣服,衣摆下的绣带和梦境中看到的一样,那个梦里的男人不是自己,会是谁?梦境似真,真真假假。下地走去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树影婆娑,双手拍在窗上。她走近,褪去他身上的睡衣,邀宠的依偎。
“我记得六年前你走的那个晚上,我哭了一整晚。六年后的今天,我想你不会在让我失望了吧?”
“畅音,对不起。”畅音抑制不住的眼泪顷刻落下。
“我懂了。”畅音弯下身子去拾马世昌的睡衣为他披上,转身走去洗手间,反锁上房门。打开淋浴,背靠着墙壁缓缓落坐在地上,半抱双膝,水声盖过了她低声哭泣。
马世昌明白畅音的失望,留下了一张字条在床上,穿上风衣独自离开别墅。
畅音半遮半揽的在窗前目送着……
不夜城大酒店。马世昌戴着墨镜,西装革履的走进,门童笑脸迎客,恭请客人。酒店的角落里,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小伙子蹲在地上给客人擦皮鞋,完活后恭敬的鞠躬,双手去接客人随手丢在地上的小费。
小伙子送走了客人,猛地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马世昌。马家帮在二十年前一夜被灭,活着的人大多投诚安澜堂,宁死不从者被打断一条腿流放在外行乞讨生活。
马世昌不移的站在那里看着他,小伙子擎手掐了一把脸,会疼。褪去酒店工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