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之水滚滚东流,天际苍云澎湃如火。
赵雍抚鞯闭目凝听,耳边的激流在这一刻仿佛变成了战马的嘶鸣之声。他彷若看到了远方那一匹匹正在疾驰的战马、其上正是手握利刃迸发热血的躯体、那张张坚毅无畏的年轻面孔。
脑海中尽是回荡着:冲锋、怒吼!
先贤曾言:‘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古往今来,统兵一方的大将常常会有一些看似复杂的布置,但无论是看似诡秘莫测的算计谋略,还是讲究天地人和的地势、排兵布阵,其实都是一个目的:不战而屈人之兵。
战争的变数太多了,往往看似稳操胜券的战局,最终结果却常常不尽人意。
如今的战局看似优势尽在赵军,结果却实非可知。
肥义的三万精锐受齐国援兵所累,并没能及时赶到主战场。
而匡章现在最少还有七万余精兵,几倍于己,其兵势虽颓,却仍可战之。
天数也并非一直站在赵国这边的。
尽管赵军有着更为优良的武器和先进的战略,然而操纵这一切的却始终是人。
这次的敌人不是被赵国吃的死死的戎胡蛮狄,而是月余便倾覆了燕国的齐军。
现在双方的底牌也已经摆出来了,阴谋诡计也无任何作用。
但这场仗肯定要打!至少赵军现在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片刻后,眼前再复清明,河水涛涛依旧。赵雍现在能做的便是在心里默默地为前方祈祷了。
通人性的青鬃马似乎感受到了主人心境的转变,仰起头打了个响鼻。赵雍讪笑一声,随即不再迟疑,策马朝着渡口奔去。
……自观津城北行十余里,便是水流较为潺湲的观津渡。
作为勾连黄河两岸的重要渡口之一、同时也是昔年燕、赵、齐、魏四国沿黄河的边境线,观津之地初为魏地,后为齐占,今属于赵。
庞煖之所以不怕齐军袭扰粮道,便是因为赵国掌握了渡口的控制权。
渡口两岸的景象此时极为壮观,大军所需的各类物资,依旧在通过战船源源不断在运往前线。
数不清的民夫肩上扛着各类辎重在忙碌着,人群中有男有女,他们脸上大多都洋溢着干劲。此等景象和昔年那些的苦哈哈役夫不同。这些民夫除了各地征调而来服役人员,相当一部分都是当地的屯民。
国以民为本,民以田地为生。这些屯民在此战过后,根据赵国颁布的新法令,大多都会拥有一块属于自己的低税土地。
至于新的土地从哪来,当然是抢来的,只要打了胜仗,自然不会缺地,土地的兼并和分化自然由新的统治争权来划分,彼时黄河两岸大片的沃土尽由赵取。
为了调动国民最大的积极性,为了塑造一个崇军尚武的国家,赵国各项新法的制定都和土地有关。新的耕战法令,除了明确了军人在赵国的社会地位,更是进一步拔高农人的社会阶层。
在农耕社会,粮食当是一切的基础,同时亦是动乱时安定人心的唯一良药。
因此赵国新法中的分地之法便是重中之重。
好在这个时代是一个规则初定的时代,赵国也是一个‘新兴’国家,至少在赵国的各大士族还处于新生阶段,无论是老牌的李氏、牛氏,还是新兴的庞氏、廉氏。现今的士族们都是受封于历任国君,且变动频繁……毕竟赵雍的先辈就是靠着这一手段而分封列国的,外姓氏族手中的权柄并不重。
其实在这个神权与王权并行的时代,士族们在保障自己手头的利益前提下,根本就没有理由违背自己君主的意志。以前唯一让赵雍有些头疼的也仅仅是赵宗室罢了,赵国的历代内乱也大多都是来源于宗室内争。
不过新的政治体系确立之后,基本上根除了宗室内乱的可能性。但赵雍必须看得长远一些,至少也得吸取一些后世朝代灭亡的经验。
因此无论对内还是对外,都得刚柔并济。
一个政权的强盛需要武力,但一个政权的稳定便需要民心。
民心这玩意说起来玄乎,但实际上也很容易理解。譬如后世,所谓的民心,便是让基数庞大的平民感觉到所谓的公平待遇。但到底什么是公平,他们自己都不知道,或者说不敢去深究。因为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公平。
至于在这个战乱频发的时代、社会地位层次分明的时代,公平什么的就别想了,只要给庶民一碗饭吃,他就不会想着造反,甚至还会拥护你。
其实古往今来都一样,公平只是愚弄世人的一个说辞。尤其是在无法分化内部矛盾的和平年代,总得想一些办法缓解不是。
……至少在这个年代、大家都撕破脸了,一切都拿拳头说话,没有那些虚伪可言,强国恒强、弱国必亡。而赵雍所做的便是给支持他的子民一个稳定的上升通道。
《骗了康熙》
战争期间,比起为平民谋福利,赵雍更需要取得士族的支持,因为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倾覆一个国家。
不过为了以后防止老牌士族坐大,务必就需要新生的力量与之相对抗。
因此基层的民众也是重中之重。没有外部压力的时候,这就成了一个永远绕不开的死结。
人心欲念不止,纷争便不会停止,剥夺和被剥夺亦是维持稳定统治的一个标准。这是赵雍一直信奉的真理。
战争永远不会停止。身为统治者,除了需要笼络更多的民心,还需要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