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罪名扣下来,谁能不怕呢?
曹珍官大一级,说话掷地有声,加之那一脸的严肃,冷眉冷眼,更显威严。
谭安江揣着手,见他们要动真格的,转转心思,又换了一副腔调,还叫人赶紧上茶。
青白瓷茶碗,一看就是好东西。
沈凤舒和曹珍都是鼻子很灵的人,稍稍一闻,便可猜到几分。
沈凤舒看了曹珍一眼,抬手拿起茶碗,打开一看,果然是翠碧清汤,卷曲成螺的碧螺春。
曹珍也瞥了一眼茶碗,皱眉更深。
这种好茶,他们也配?
谭安江还在那边客气:“两位消消气,事情可以慢慢谈,大家都是皇家饭,万事好商量。”
他见沈凤舒拿起茶碗,还以为她要喝,又含笑道:“沈姑娘,你是见过好东西的人,快尝尝这碧螺春怎么样?”
沈凤舒轻轻一笑,盖上茶碗盖,尝也不尝,只道:“这种沾着人血的好东西,我不喝。”
曹珍闻言勾唇冷笑,一起看向谭安江。
他的脸色很不好,极力克制着情绪:“沈姑娘,你这么含沙射影的,咱们还怎么谈啊?”
“开门见山才好谈。谭公公,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弃人院收留的都是老弱病残的可怜人,你们贪那几两银子也发不了大财。我今儿过来不是为了断公公的财路。太医院做事也有自己的规矩。弃人院病气浓重,人满为患,回头主子们责备下来,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谭安江索性也不装了,自顾自地品着茶:“姑娘说的真好听,想必因为这三寸不烂之舌,很讨太妃娘娘的喜欢吧。听说太妃娘娘赏赐过姑娘百两黄金,这等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我们这些人挨了一刀子进宫,天天谨小慎微,不就是为了这几个钱吗?大钱是钱,小钱也是钱,不要白不要。”
“这么说,你们非要把弃人院当成一桩生意来做了。”
谭安江似笑非笑:“我听明白了,姑娘今儿是来打抱不平的?姑娘拿太医院的药来给他们治病,也是慷他人之慨啊。这宫中一器一物,一草一木都是皇上,咱们都一样!”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沈凤舒见他巧舌如簧,当即打断:“不一样,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我们救人,你们害人。宫中无病才能祥和贵气,你们和太医院过不去,就是和各位主子们过不去。谭公公你别忘了,宫中还有两位娘娘身怀有孕……”说完,她缓缓起身,还看了看曹珍,曹珍也站起身来,格外配合。
其实,沈凤舒今儿没想要把事情捋个明白,只是为了让曹珍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脏。
谭安江见他们说完就要走,更不乐意了。
“等等,站住!”
曹珍转身狠瞪了他一眼:“你让谁站住?一个阉人,还想翻天不成!”
谭安江吃瘪,目送着他们走出去,连忙去给干爹送信儿。
回去的路上,寒风瑟瑟,处处皆是一片早春料峭之景。
曹珍原本走得很急,见沈凤舒没有跟上来,慢慢放缓脚步,清清嗓子:“你有什么主意?”
他的语气缓和许多,对她的态度似乎有所改变。
沈凤舒见他有意听自己的说话,微微抿唇:“大人方才听得真切,他们拉踩太医院不是一天两天了,面上没个尊重,心里也是一笔糊涂账。要不是小安子的朋友告诉我,我也不知道弃人院那般暗无天日。既是病人,哪有不治的道理?可是咱们要是管了,内务府必定会阻挠,因为挡了他们敛财。咱们要是不管,回头宫中闹出什么疫症来,伤及龙种,第一个倒霉的,还是咱们!”
曹珍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这么说,你是真心为了太医院,想要给他们个下马威?”
“算是吧。”
沈凤舒微微垂眸:“今儿我引着他说了那些话,大人都听到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曹珍傲气十足:“他们才不敢闹呢。一摊子烂事摊到太阳底下,不怕掉脑袋?”
“大人,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们天天跟随主子,近身侍奉,多了许多造谣扯谎的机会。而咱们素来都是低调做事,要让他们先抢了话头,肯定麻烦。”
曹珍想想也是。
小人最擅谗言,不会做事只会邀功。
“这件事还得找两位大人商量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沈凤舒见曹珍不再执拗,暗暗心宽。
一盏茶的功夫后,两人来到萧乾的书房,一起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
萧乾没想到自己那冲动的一巴掌,居然让他们两个人齐心协力。
沈凤舒柔声细语,没有擅自做主:“大人,弃人院的事,绝不能任之放之,请您定夺。”
萧乾早有了主意,伸出两根手指:“如今能压住内务府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太妃。”
沈凤舒略有顾忌,总是让太妃娘娘为自己撑腰,恐怕不行。
曹珍低低开口:“太后娘娘和太妃娘娘,素来不和……”
谁知,萧乾又伸出一根手指:“我们可以指望的人,只有皇后娘娘。”
沈凤舒微微点头。
公孙玉身为皇后,在宫中一直没什么威望,但名声极好。如今她怀了身孕,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好时候,不做点事树立威望,太可惜了。
读过书的世家女子,知书达理,兰心蕙性,哪里见得了这种无情惨状,一时心软揽下来,又能立威,又能博个好名声。
曹珍也觉得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