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铁厂,说起来规模并不算大,目前拥有的工匠也只有几百人,相对于原来的遵化铁厂而言,它的规模自然是远远不如。
早年间的遵化铁厂一直都是北方冶铁中心,光是高一丈二尺的炼铁炉就有足足七十二座,从事的工匠则有两千五百人,光是景泰元年为了对付瓦拉,明廷便一次性从遵化铁厂调铁砂二十六万斤之多。
只可惜随着后来附近山林伐尽,炭源断绝,加之附近矿石贫乏,致使冶铁成本高而产值低,因此万历九年蓟辽总督梁梦龙奏请工部批准,停止遵化冶铁业,而此地的一部分工匠和炼铁炉便转移到了京城。
眼下负责京城铁厂的内监叫做高和,他原本也是东宫里的老人,后来不知为了什么事,得罪了宫里的大太监曹化淳,然后就被发配到了这里,他不耐待在这热火朝天的地方,便一个心思地向着走走其他的门路,调离此地。
如今,高和正在铁厂后街道的一处宅子里睡觉,他每日里都需要午睡一会,任何人都不得去惊扰他,否则就是一顿板子伺候,因此服侍的那些小太监们也都不敢去打扰,听任其整日昏睡。
然而,当林敬带着一行人前来铁厂的时候,那些小太监们便再也顾不得高和的怒火,急急忙忙地推醒了在睡梦中的高和。
“高爷,太子爷来了!”
正满脸怒火的高和一听到这句话,顿时打了一个寒颤,他一边匆匆地裹上衣物,一边反复确认道:“你可看清了?真是千岁爷不成?”
“真真是千岁爷他老人家......”
那小太监道:“要是寻常人,小的哪敢打扰高爷休息...
“好,既然认清了就行,将来爷要是重新发达了,你们都有重赏!”
高和急急忙忙地整理好了衣物,带着其他几个小太监们连忙奔出了宅子,他们很快就到了冶铁工场前,却只见一名少年带着一行人正站在那里,脸上带着些许冷意。
“奴婢京城铁厂监正高和见过殿下。”
林敬轻轻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太监们,沉声道:“高和,你刚刚在哪里?”
“奴婢,奴婢正在后院查看账簿......”
高和脸上流淌着汗水,他有些预感到情况不妙。
林敬盯着高和望了一眼,才挥了挥手,道:“去两个人将账簿搬出来。”
一听到这话,奴婢顿时冷汗都下来了,他怎么敢让太子去查铁厂的帐?那本账簿本身就有很大的问题,而且他来了以后也吃了不少好处,上面的账跟实际的帐早就不是一回事了,真要去调查,只怕一查一个准。
“殿下........”
“嗯?”
林敬冷笑道:“高和,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趁着账本还没来之前,赶紧说说吧。”
“奴婢死罪,奴婢死罪!”
高和连忙磕着头,道:“奴婢实在是鬼迷心窍,拿了不少铁厂的好处,可是奴婢也冤枉啊,这前任监正留下来的账本来就是烂账,奴婢实在是没有办法......”
一旁的宋应星脸上露出几分愤慨之色,他知道当下大明这个官场一团墨黑,可是没想到连铁厂里面也在搞这些把戏,顿时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林敬轻轻摇了摇头,他已经对大明这个官场没有任何的指望,也明白像高和这般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就算要抓要杀只怕也轮不到这个小小的监正,而其中像周延儒、吴昌时等人只怕还要排在前面才是。
一想到这里,林敬便有心想要配合骆养性的提议,先把吴昌时搞下来再说。
“行了。把你的所有家产全部交到铁厂来,这件事就算了了,倘若少一文钱,我就要了你的脑袋,滚吧!”
“是,是,奴婢马上将全部家资交到铁厂来,多谢殿下饶命之恩!”
高和忙不迭地磕了几个头,他可是听说过朝廷前段时间京营里发生的那些事情,要是惹毛了这位小爷,不要说全部家产,只怕他这个脑袋肯定是保不住的。
打发了高和之后,林敬才望着宋应星等人道:“像高和这般的人,在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就算杀了他也没有意义,反而会出现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宋应星原本就是官场出身,对于这些自然是不会陌生,他固然愤慨高和这等人,可是又明白眼下大环境不变的话,就算杀掉一个高和,还会有李和、张和,至于薄珏和汤若望更是早就经历过其中的百般滋味,当下也不会多言。
很快,在工场内的一个小太监命令下,所有的工匠都聚集了过来,他们身上黝黑,穿着的衣物已经看不到原来的颜色,就连脸上也带着一道道的,除了一双双眼睛发亮以外,其他的便很难再看清楚了。
林敬望着众人了一眼,当下并没有多说,只是让宋应星从今天开始执掌铁厂监正一职,并且开始进行实验新的贝塞麦转炉炼钢法,当然由于新炉建造需要一段时间,因此这一次过来主要还是给宋应星扫平障碍。
很显然,新的生产工艺出现,势必会冲击过去的传统利益关系,哪怕是在铁厂这种地方,同样也会存在利益和分歧,而林敬这一番做法,自然是使得毫无根基的宋应星能够在短期时间里拥有巨大的决策权,不会受到一些小事情的困扰。
而在这之后,林敬还安排薄珏和汤若望前往京城里的火药局,原本旧址在大名鼎鼎的王恭厂,不过当王恭厂发生了爆炸之后,便重新迁厂于西直门内路北,也就是所谓的‘安民厂’。
在安民厂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