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只剩下程雪嫣一人了。
突然的静寂让人恍如身陷一种不现实之中。
她再次审视镜中的人,陌生又熟悉,却看不透其心中所想。
原本以为的紧张而今却是一片空白,空得无边无际,没有着落,仿若茫茫雪野,只有零星的雪划目而过。
也好,什么都不用想了,只要记得尽力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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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音楼,人头攒动。
关雎馆的女孩子们早早便来到了,彼此相好的特意挑了角落坐在一起。
对于她们来讲,戏台上即将上演什么并不重要,关键的是可以和要好的姑娘聊聊贴心话。
平日里管教甚严,一举一动都要合乎规范,即便私交甚密,也要礼让三分,况有教养嬷嬷神出鬼没,动不动就要挨训斥。她们可不管你是否出身名门,父亲兄长叔叔舅舅在朝中是几品大员,一律铁面无私。而今天这么多人坐在一起,嬷嬷们怕是管得了这边顾不得那边,于是将用帕子早早包起的水果糕点藏在袖子里,趁着嬷嬷不注意便偷着拿出来,要么抓紧时间咬一口,要么彼此分享。
同样的果点,却好像交换后味道就更鲜美一般。
若是嬷嬷没有发现,她们就乐得什么似的。可嬷嬷的眼仿佛是针做的,很快就站到她们面前。
“立秋之日是不是要为各位准备一台四人抬的大秤?”
于是噤声收笑,乖乖将果点交出来。
程雪嫣透过后台的帘幕看着台下盛况,惊叹关雎馆竟然收了这么多的女孩子,个个如花似玉,这样挤在一起,就好像把馨园的花都挪到了这边,花韵种种,香飘漫漫,令人心旷神怡。
可她却忽的紧张起来,紧张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不是没有登台的经验,那还是在上学的时候,什么大合唱集体舞,都少不了她一份,可是独自站在舞台上……她只看了眼空旷的戏台,心就不知蹦到哪去了。且台下嘤嘤嗡嗡,虽可比莺声燕语,却令她头晕。她退了一步,竟好似踩着棉花,差点摔倒。
一时间,居然想就这样逃走,或者就像碧彤说的,找个人嫁了吧,如此便可不为以后的事发愁,管他是谁,只要能保证温饱就可以了。
手已是汗津津的,帘幕被捏得吱吱作响。
逃跑吧,认输吧……
攥着帘幕的手越来越紧,心却已跃过一片漆黑的台下逃得越来越远……
忽的,一道清幽的笛音划过,如过稍林风……
心猛的一顿,循声望去时,却见程仓翼的贴身小厮——小童领着另一个小厮趴在台顶的架子上对她做鬼脸。
原来是他们,害得她把口哨声当做……
这工夫,戏台中心的板子微动,碧彤从下面探出半张脸,向她示意,一切都已准备停当。
无法再逃避了。那么多人在尽心帮助你,即便不为自己,为了别人,为了这些日子的付出,也要尽力!
也为了那些不阴不阳,那些冷嘲热讽,那些袖手旁观等着看笑话的人……好吧,今日本姑娘便和你们拼了!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风,掀动了帘幕,透出隐在重重幔帐后的程雪曼。
为了配合这首歌曲,也穿了一身雪衣,竟是与程雪嫣不谋而合。
她的手随意划过琴弦,一串琴音便如清水流淌。微微抬起头,冲着这边莞尔一笑,那模样恬静优雅,柔婉如画。
风过处,帘幔合拢之时,程雪嫣的唇边已挂上一丝笑意。
光线渐暗,却于若有若无间,有琴音缓缓而起,低沉柔和。风似听到了召唤,轻轻漫过台上,将落地帘幕拂起层层轻波,宛若飞舞的裙角。
有零星的花瓣自上空飘落,似雪如霰,飘渺无依。
“雪花飘……”
一个声音仿佛乘着雪翩然而来,虽轻柔飘渺,却像一阵来自蓬莱仙岛的风,落入繁杂人间,无声无息的将清凉蔓延到每个人的心里,熨帖着每一星躁动,却又突然的断了,只留一根极细的丝渐渐飘远。
满室不知何时静了下来,每个人都支着耳朵,瞪大眼睛,四处搜寻游丝的方向。
“……飘起了多少依恋;雪花飞,飞尽了多少情缘……”
仿佛终于觅得了心灵的归宿般,众人齐齐将目光对准戏台,只听得声如天籁,却不见仙子踪迹。
“莲花开在雪中间,多少的甜蜜,多少的心愿。默默等待有情人,但愿情意永不变,雪花翩翩,飞……飞满天……”
雪花纷扬,仿佛化作一个一身白衣的仙子,于眼前翩跹而舞。
似雪,晶莹剔透,微光熠熠;
似蝶,自在轻盈,窈窕多姿;
似莲,素雅高洁,幽香四溢;
似星,静谧杳渺,可望而不可即……
她是仙子,偶临凡尘,乘风而歌,声动九阙,凌波起舞,飘逸如云……
一切是这样的静,静得令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声音的确是世间少有的美妙,清冷不失柔婉,妩媚不乏清雅。
她伴着歌声起舞,追光灯中,只见雪衣裹着银星漫过眼前,拂起落花片片,泛起清香阵阵。
是仙境,是梦境,竟是难分丝毫。
她只是动情的唱着,舞着,仿佛世间只有自己,而自己已融在这漫天飞雪中,是化为一片雪,还是成为一朵莲,已经不重要了。
她的舞艺并不精湛,所幸这首曲子也无需过度表现,如果什么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