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梅雨季节到了,秦晚慵懒地坐在廊边,靠着柱子看天上淅淅沥沥的雨。雨打在芭蕉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烈馐走过来禀报:“娘娘,陈太医刚刚为陛下诊脉,说陛下的咳症严重了,需要按时服药。可药有些苦,陛下直接把碗摔了,方公公传话来说请娘娘过去帮忙劝劝。”
秦晚眼底滑过一丝无奈,点了点头,从廊边站起身,将袖子甩在身后,向殿内走去。
田昭容的事出了后,元沉就病了,时常咳嗽,偶尔胸痛气闷。
陈太医说是换季着了风寒,可吃了几服药都不见好。
秦晚命姒齐私下去问问她的大姐,让她大姐从大姐夫口中问清楚元沉到底怎么了。得到的消息是元沉心有郁结,不可自消,使得积气于肺,肺气不宣,再加上多年纵欲过度酗酒成性,这咳症便始终好不了了。
秦晚来到殿内,看到宫女们正跪在地上擦着洒了一地的药。
元沉轻咳的声音在殿内格外的响,梅雨天气,又热又湿,他敞着前襟,眉头锁着,应是忍耐着病症,凤目没有精神地看着窗外的雨,脸上没有表情。
秦晚让方庆再送一碗药来。
方庆带着宫女们退下,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元沉两人。
元沉缓缓转过脸,忧郁地把手伸向秦晚。
秦晚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被他轻拽着坐到他身旁。
“晚晚,朕病了……”他说。
“病了,就吃药。”秦晚的声音凉凉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晚晚,看来朕会先到黄泉去了,如果朕在那里等你,不论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朕都在那里等着你,你愿意吗?”元沉问道。
秦晚蹙眉:“不过是小小的咳症,你乱说什么。定是这雨下得太多了,才让你心情不好,等天晴了,你的病就好了。”
秦晚的话还没说完,一阵风过,雨又大了些,芭蕉翠绿,长竹倚倚,院里青石板上的水渍汇成了小溪,向莲池流去。
方庆送来了新的药,秦晚端过药碗,放在嘴边吃凉,送到元沉嘴边。
元沉乖乖地喝了下去,没有任何拒绝,像个听话的小孩,期待着秦晚的表扬。
“真好,都喝了。”秦晚给他递上甜茶,让他漱口盖过苦味。
“不了,晚晚喂的药,不觉得苦。”元沉笑道。
“……”秦晚深吸一口气,挥挥手让方庆退了下去。
元沉又看向窗外的云和雨:“早上东南来报,田之信在剿灭倭寇时被敌军刺穿胸膛,坠海身亡了……”
“哦,”秦晚已经从姒齐那里听到了这个消息,她没有惊讶,只是淡淡说道,“田将军为国捐躯,应当嘉奖。”
“朕已经封方庆为监军,跟着姒齐的三姐夫刘木舸去接过田之信的兵权。”元沉道。
秦晚微微不安:“刘木舸并非兵家出身,让他去接手田之信的部队……怕是那些底下的武将会不服。”
“无妨,”元沉道,“方庆跟着,他们不敢怎么样。”
“为什么……”秦晚低声呢喃,眉头也蹙在了一起。按理说田之信死了,元沉应当提拔一名军旅出身的武将接手他的军队。姒齐建议是倒戈向他们主和派的牛成文,表面上这个牛成文是田之信的人,但在姒齐的糖衣炮弹下早就私下投效秦晚。
可令秦晚没想到的是,元沉选择的直接是姒齐的三姐夫,这就相当于将兵权直接交到了秦晚手上。
这等决定,让秦晚心中揪紧,五味杂陈。
人心都是肉长的,秦晚不可能不动容。
他把军队给了她,就相当于把命给了她,元沉他真的是疯了。
元沉默默地看着她,抬手轻抚开她额间的眉头:“没什么为什么,晚晚。朕思来想去,觉得这样最好……咳咳……咳咳咳……”
元沉剧烈地咳嗽起来,秦晚赶紧帮他捋背。
她轻拍着元沉的后背,这才发现他瘦了许多,原本就苍白的脸,因为呼吸不畅,有了病态的红晕。
元沉的咳嗽终于停了下来,他侧身靠在秦晚怀里,轻轻闭上眼睛,像是在听雨声,又像是在听秦晚的呼吸。
“元沉,”秦晚低声对他说,“听烈馐说,忻湖南边有一座杭山,杭山上有一座特别灵验的寺庙,名叫雨霖山寺。我想咱们到那去小住一段时间,避一避这暑热梅雨,呼吸一下山间的空气,顺便拜拜佛祖许个心愿。”
“晚晚什么时候信佛了?”
“信什么无所谓,佛也好,道也罢,谁保佑我我就信谁。”秦晚笑笑。
“晚晚想许什么愿?”元沉问。
秦晚抬手将他额前的长发拨到一边:“当然是希望你的病赶紧好了。”
元沉睁开眼睛,抬头凝望秦晚墨玉色的眸子,看到的是真心实意,没有半点虚妄后,他嘴角微笑,又缓缓闭上眼睛,换了个姿势靠在秦晚胳膊上:“好,让烈馐去安排,咱们随时出发……”
十日后,待元沉的咳症稍微好点了,行宫的车队向雨霖山寺出发。
天空依旧是濛濛细雨,秦晚坐在元沉身边帮他扇着小扇。
也许是江南这黏腻的天气,秦晚最近的性子也变得有些郁郁绵绵,笑容也渐渐少了起来。
车子到了杭山下,他们换乘轿辇,一路登上了雨霖山寺。
灵泉主持在山寺门前相迎,他穿着姜黄色的法袍,看上去消瘦却十分和蔼,抱歉地告诉元沉,剩下的一段入寺的山路必须徒步而行。好在到了山里雨就停了,青苔上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