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五:别后江愁
次日清晨,云舒日出,有种说不出安逸。
杨凌离了凤阳后,南下往扬州府而去。临到江边,上了小舟,只见湖碧如环,倒映两岸青树斜柳。正行间,影影绰绰,蓦然一堤,伫于河面,宛然似孤峰阙起,正可谓:“水面初平云脚低,绿杨阴里白沙堤。”
杨凌立于一尾舟头,静看湖光山色,纵有阴霾,亦该一扫而空。可他却怅然吟道:“木落汉川夜,西湖悬玉钩。旌旗环水次,舟楫泛中流。目极想前事,神交如共游。瑶琴久已绝,松韵自悲秋。”
这首五言律诗出自唐刘禹锡《和西川李尚书汉州微月游房太尉西湖》,刘禹锡此诗所表述的是与李德裕之间的友情,两人年岁差隔十五,却心意相通,志趣相投,是伯牙子期之交。
衡山夏侯坤英侠豪迈,与杨凌年岁相差近于十五,可他吟诵此诗时,心中所念之人却不是那“中州剑”,而是金陵沈园冰心堂的主人——沈清泠。那“目极想前事”中的前事,也绝非凤阳大会,而是登封小塘瀑布相戏,还有始皇陵中携手御敌。
“原来皇陵那青袍人就是‘铁面神医’沈缺沈景渊,无怪医术高妙。”杨凌忖道:“金陵沈家本是江南第一豪门,只是景渊先生近十余年来从未过问江湖之事,我竟一直没往沈家去想。料是苍南派这番行动过大,竟逼得沈家不得不出面了。”沈景渊为人素来亦正亦邪,故此杨凌甚惧,不愿与他有什么纠葛,可自从皇陵中与他交谈后,却觉江湖传言不足深信,沈缺之气魄、学识、武功,无不在江湖绝顶。
杨凌长吁暗思:“只是沈园为何会知我是恩师的弟子呢?莫非恩师生前与沈先生竟有交情?可我总觉得沈非云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秘,可偏偏又说不出是何道理,不论如何,就目前来看,沈园是友非敌。”他想到此处,神态转柔:“清泠,沈清泠,貌如清雨,玉颜泠泠……奇怪,为何我总是对她念念不忘?”
杨凌至始至终不愿相信,自己早已于小塘相戏、皇陵御敌时,不知不觉间萌生出了对沈清泠的钦慕之意。只是他心气太高,对方即未表态,自己亦不愿承认而已。知好色则慕少艾乃人之常情,他正值盛年,倘若对美貌异性没有一丝半点的好奇与好感,那就太不正常了。
他双手抱头,就想把这该死的念头甩出去,并没留意周边情景,就在这时,一尾小舟从他船边划过,舟上一人大声对艄公道:“快划!快划!”杨凌刚仰起头,就听一声娇吒:“你这番奴!还想跑!”
杨凌忽觉这声音极为熟悉,远眺过去,见不远处也有一艘船急速驶来,船头两人一高一矮,高的是个青年男子,矮的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那少女显然也看见了他,喜极而呼道:“杨大哥!快!快拦住你后边的小船!”那女子不是别人,竟是与他阔别已久的骆采灵!
杨凌听闻骆采灵让他阻船,心知必有因由,不及细问,当下走到船尾。
此时两船之间已距数丈,杨凌轻功虽佳,却也不能一跃而至。他往四周一看,立时有了计较,右手取过艄公撑杆插进湖面,内力到处,撑杆缓缓弯成弧形,接着他力道一松,自身便如离弦之箭,立时蹦了出去。
他于空中调整身形,单掌一招“虎跃于渊”袭向舟上之人。
舟上那人冷不防这青年突使怪招,连忙后退避开,杨凌就势使了个千斤坠,落在小舟上。
舟身陡然间承受外力,登时摇晃起来,那艄公“哎哟”一声,却没站稳脚跟,“扑通”掉进了河里。杨凌料想这艄公熟知水性,亦不忙去救,立时就是两招,往另外一人招呼上。那人也不惧,接了过去,又反击回来。
这舟上没了划船之人,便停滞在了江心。
骆采灵的小船飞也似的赶到,她见杨凌与那人斗得甚紧,便想上前助战,可那扁舟一叶,断然插不上第三者,她又不会游泳,即就会了,她是女子,失足落水也是极为不雅,终究只能眼睁睁干着急。
她身旁的青年劝道:“别忙,你杨大哥对付得了。”
杨凌与那人拆了十余招,心头大疑:“这人武功并非极高,只是手法怪异,不似中土武学。”他又多看了那人几眼,三十余岁的汉子,瘦脸、鹰钩鼻,皮肤白皙,似久居极北之地的人。
骆采灵叫道:“杨大哥!这人与严松有所勾结,可不能放过他!”
杨凌骤听此言,手底下招式更急,那人渐渐不敌,越退越后,杨凌败他不难,想要擒他,限于空间狭小,反而不易。骆采灵身边的青年道:“杨兄,这厮不会水,尽可打他下河!”采灵疑道:“你怎么知道?”青年一哂:“小道士你看,他脚步所踏,身形所趋,都是远离船舷,方才杨兄那招武当长拳打他小腹,他本可踏舷而避,可他却甘冒奇险,与杨兄拼掌而退,若非惧水,便是蠢过头了。”
杨凌闻言后,再不迟疑,立时一招:“风动梨花”直拍对方肩头,来人不得已,只能一挡,这一挡下盘破绽立出,杨凌斜里一脚,便把他踢下了小舟。采灵拍手叫好,让船夫把船驶过去,两人将那鹰钩鼻男提了上来,点了穴道。杨凌也纵身一跃,上了他们的小船。
三人见了礼,骆采灵便拉着杨凌说长道短。“杨大哥,你这段日子都去哪儿了?严松的凤阳大会怎么样?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哎呀,都是这家伙,害得本姑娘都错过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