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士元,名宫,字守虚,九龙殿三代弟子,在同辈的师兄弟当中,他的排行是十三。陈士元的主要职务是太和观的主持,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副职——掌管九龙殿的一切斋醮和法事。站在遇真观门前的神台上,陈士元的双手负在身后,举目望着神台两边台阶上下忙碌不已的道童们,他停下了踱来踱去的脚步,左右看了看,台上的诸般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长长地舒了口气,陈士元心中轻松了不少!转过身来,望着朝阳门外,古道上不断涌进遇真观的年轻修士们,陈士元微微眯着眼睛,将手指拈在颏下的短须上,不住地点头道:“呵呵……,不错,看样子今年闯过‘如意金光幻阵’的修士怕是有千来人左右,能够闯过如意幻阵,他们当中一定是藏龙卧虎,高手云集!嗯……,五百年天地一清,五百年圣人一出,我教正当大兴呐……”
“十三师叔,今年闯过‘如意金光幻阵’的总数是一千一百三十二人,比去年多了将近五百人,其中,还有一个不用道术就破了金光幻阵的年轻人,嘿嘿……,小徒心想,不太可能吧!那金光幻阵,是太乙殿紫阳真人座下——大弟子萧道成布下的幻阵,怎么可能被区区一个江湖少年所破呢?”高耸的神台上,一名头戴混元巾,身穿蓝色长袍的道童正细心地擦拭着神龛上的真武大帝像,他的口中喋喋不休地说道。陈士元又将双手负在身后,双眼扫了扫神台下的上千名修士,他那深邃的目光中露出极浓的回忆之色,沉默了很久之后,他才缓缓问道:“空鹤,你是说,那个少年不用道术就闯过了三百幻阵中——已经化为实境的‘如意金光阵’?”
正在神台上摆放烛台的荀空鹤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迅速直起腰来,恭敬地望着眼前头戴五岳灵图冠、身穿绛红色法衣的陈师叔,清了清有些低哑的嗓子,荀空鹤提高了声音道:“是的,十三师叔!那少年的名字叫做叶暮,籍贯上写的是楼兰楚阳人氏,他拜入的是九龙殿八大脉之中的御风真一楼!”
“这可就有些奇怪了……”陈士元望了望苍穹上有些猛烈的骄阳,语气顿了顿,依旧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荀空鹤脸上的神情有些呆滞,口中喃喃道:“想不到这个年代,还有练剑的修士。据引路的方师兄说,他已经练了十年的剑!弟子在想,九龙殿自掌教师尊玉幻真人以“伤心十二剑”独步天下后,吾巍巍教派中能与掌教师尊争锋的,只有御风一脉真一楼的无极师伯,师伯的“太极二十四式剑法”名冠蓝月。只是,无极师伯一向仙踪缥缈,门下的弟子也是差强人意,想不到今年竟然有此等俊杰入门,如果这少年有幸得到无极师伯指点的话,在修道的路上,恐怕是不可限量啊……”
“十三师叔,师父说时辰已经到了,让师叔你现在就开始……!”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从台阶上传来,打断了荀空鹤的长叹,他有些意犹未尽的,扭头一看,循着石级上来的是一个年方十五六岁的女道童,娇娇弱弱的,乌黑如云的长发上一根玉簪斜斜插着,身上月白色的道袍穿在她的身上显得过于宽大了。陈士元蔼然地望着站在神台边沿——那个有些羞涩的女道童,缓缓点了点头,然后一拂法衣,将神案上的雷公桃木令重重一拍,朗声说道:“起坛,奏仙家乐!!!”
神台四周,早早地立了九九八十一座经幡,每一座经幡上都布满了无数的香花玉器,在烈日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让屹立在天空下的这方神坛显得更加的肃穆庄严。神台的两旁,静静坐着手持道器的八个道童,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说不出的端庄和喜悦。神案上,紫铜铸成的真武大帝神像威严地端坐在正中央,大帝神像的两侧:左边是金童捧册,立着的金童,他的神态看上去既拘谨又恭顺。而右边是玉女端宝,玉女的神情娴雅而端庄。紧挨着真武大帝神像下的,是一道由莲花木雕刻而成的黑底金字灵位,灵位上面写着:“九龙殿开山祖师驭龙驾鹤真人一阳道祖之神位”。神位下面,高高的长明灯早已经点亮,焚着高香十二炷,三十六对大蜡在神台上正明晃晃地燃烧着。
神坛下,站立在骄阳下的叶暮,望着神台上那道负手而立的清癯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突然感到无比的肃穆和庄重。回身一望,四周,前一刻还在交头接耳、打打闹闹的青年男女们,在那道响彻云霄的声音飞过耳畔后,突然间,遇真观前的全部修士都奇异地安静了下来,周围很静,静得似乎可以听见他们细微的呼吸声,静得似乎连树叶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叶暮注意到,神台下的这千来名修士,他们的脸上均是带着无比的安宁和喜悦,就连在秋日下被骄阳晒得粉脸通红的少女们,也都是静静地站着,一张张小脸尊敬地望着神台上的那道绛红色身影……
骄阳如火,神台八方,只余下风吹经幡留下的——猎猎作响的声音。有些烦闷和燥热的神台上,一道轻灵的磬音在神台上轻轻地响起,随后,接二连三响起的是龙角吹笛声、三清玉铃声、清脆的木鱼声、细密的鼓点声、悠扬的玉萧声、空寂的古琴声、雄浑的海螺声,伴着缓缓而起的道乐,一声声低沉而奇异的清唱声和着这曲仙乐,不断洗涤着道观前这些少男少女们——红尘俗世中的无数牵挂和羁绊……
一声悠长的鹤唳,猛然从层霄上遥传下来,霎时,引得台下的无数年轻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