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二天整个白天,范雨婷都呆在旅馆房间里,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使她不敢上街。直到夜幕降临之后,她“打的”直抵“巴黎韵时装精品屋”。店门还没关,可是刘有财不在,说是去上海进货去了,最近几天就会回来。
她只好赶快回封旅馆住下,然而她身上的钱已经不多,掏出来数了数,不足一百元,万一刘有财几天都回不了呢,她要吃要住,那就得想办法了。
她需要钱,她必须把自己的生命维持到把瘦狗和刘有财的狗命要了之后。现在,要杀了那两个狗男人的决心更为坚决,更为强烈。
她不得不求助于她过去交往过的一些“好男人”了,她本来是打算一个不见的,她害怕看见他们惊异、慌张、恐惧的表情,然而现在她没有别的办法。
她终于选择了黄诗人。其他的男人,包括老汤,侯总经理,还有陈医生,甚至江摄影家,她对他们都没有把握。老汤怕丢乌纱帽。侯老头子纯粹是迷恋她丰满结实的身体。陈医生会嫌她脏。江摄影家爱的是艺术美,不是生活中她的丑。也许他们给她一些钱还是没问题的,但那很可能是一种厌恶的打发和驱赶。从前他们之所以喜欢她,与她的容貌是分不开的,现在他们还会有那样的热情吗?
唯独黄诗人不同,她深深地感觉到,尽管她把黄诗人气跑了,但她相信黄诗人对她的那种特别的关爱还存在,黄诗人的工作是雕塑灵魂和引导灵魂,他自己也常常翱翔于灵魂飞翔的天国,在他面前,一个个灵魂就像一个个玻璃器皿那样,排列在他的面前,而ròu_tǐ只是衬托那器皿的绒布,那么,他对ròu_tǐ的看重程度肯定要轻于常人,他注重的是用诗歌的抹布揩抹灵魂器皿上的尘埃,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把普天下所有的灵魂擦拭得明光耀眼,他最大的欣悦就是看着一个个不洁的器皿在他的拂拭下重放光芒。
是的是的,黄诗人给她讲过一些古今中外文人与风尘女子的故事,一个个故事都美丽而又动人。她还记得他给她讲过的一个外国作家和“茶花女”的交往,另一个外国作家和“羊脂球”的奇遇。她虽然不明白其中原因,但她却可以肯定文人们对这类女子的态度都迥异于常人,他们既肯定古时风尘女追求自由的一面,也为她们人性中的缺陷而深感忧愤。他们在与她们的交往中帮助她们,不是从ròu_tǐ中给他们欢愉,而主要是从灵魂上启迪。他们对风尘女有着不同的评价,但不论哪种态度,他们都是真心实意的。她相信,即使她以现在这副鬼魅般的模样出现在黄诗人面前,黄诗人同样也会用一以贯之的热情态度来帮助她。
她的感觉是正确的,更让她感到安慰的是,黄诗人把江摄影家也叫来了,而摄影家对她所表现出来的关心和担忧跟黄诗人是一样的。当她从两位艺术家手中接过一千块钱时,她强忍住没让泪水流出来。
她对两个文化人充满了感激和歉意,她觉得在这物欲横流只讲金钱不讲良心的社会气氛里,似乎只有在文人以。及有一定文化修养的人心里,才葆有一份难能可贵的真情。可惜她不能报答他们了,她除了一副令人生厌的空皮囊和一颗血泪淋漓的心之外,已是一无所有。她凄凉而又枪惺地逃离了他们。
白天,范雨婷把自己关在旅馆里,一到晚上,就去“巴黎韵时装精品屋”,刘有财是她寻找瘦狗的唯一线索。
还好,三天之后,刘有财回来了。
“你是谁?”
刘有财站在门里诧异地问,他根本不认识眼前这个如枯柴一般丑陋的瘦高女人。
“样子变了,声音总还听得出来吧?”范雨婷克制着心头的仇恨。这家伙虽然还留有旅途的倦容,但他时髦的穿着和墩实的体态,可以想象一年来他依然过着心满意足的生活。
“你是……”刘有财听口音有点耳熟,不由进一步仔细打量来者。
“婷妹。”范雨婷干脆地说。如果说她在黄诗人和摄影家面前是一种自悔和自卑的话,那么她在刘有财面前就只有强烈的报复般的自尊了。
“婷妹?”刘有财一阵惊慌,“真的是婷妹?”
“我绝对是婷妹……”
“你走吧,走吧,”刘有财厌恶地挥手,像驱赶叫化子,像驱赶苍蝇蚊子,“我才不需要你!”
“没那么容易,你不需要我,我需要你。”范雨婷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一个准备赴死的人还在乎什么。
刘有财愤怒地一把捉住范雨婷的胳膊,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直往门口推,范雨婷拼命挣扎,刘有财一声怒吼:
“老子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老子把你送进牢房去吃八两!”范雨婷嗓门更高,“你跟瘦狗一伙诱骗姑娘吸毒,你贩卖毒品,贩卖女人!老子这就走,左脚出去,右脚就进公安局,半个钟头就要你进牢房!”
她这是唬刘有财,她手中没有这家伙与瘦狗一起贩卖毒品拐卖女人的证据,她甚至知道刘有财后来似乎与瘦狗不和。事实上在她和瘦狗来往的那段时间里,她也没见刘有财去过瘦狗那里。不过刘有财与瘦狗共同骗她吸毒的事实却是赖不掉的,那也是公安局有请的事情。
刘有财果然紧张起来,但嘴上还挺强硬:
“老子没有,你污蔑老子!”
“你去跟公安局说吧。”
说罢她转身就走。
刘有财慌了手脚,抢上一步拦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