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过多久,越婉儿便独自折返,去时心如撞鹿,面上羞喜,回来的时候却容色悲切,眼睛红肿,显是哭过一场。几人见了,都觉诧异,鸟泽生关心最甚,急急问道:“好孩子,这是为何?可是有人欺负了你?”
越婉儿道:“小白……小白被外公关进了虫穴里去了。”话音未落,已是扑进鸟泽生怀里,又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田砚一行尚是首次闻得虫穴之名,皆是摸不着头脑,眼见越婉儿哭得伤心,便向鸟泽生相询。这才晓得,虫穴乃是颠倒峰后山腰上一处洞穴,为道虫栖息繁衍之地,道虫这种生灵甚为奇特,不食血肉,不好草木,却专以神魂为食,且对蕴含道种的神魂尤为偏好。五行宫的饲养之法,正是由小水儿兄弟吸纳遥五行汤,再经五根大柱输送而上,途中一番分拣筛滤,神魂部分注入虫穴之中,供道虫享用,五行之力则直达峰顶,为门下弟子修行所需,可谓各取所好,不曾浪费一丝一毫。由此也可见出,小水儿一家对五行宫几多重要,也难怪越鸿天一意要捉人在手,全盘掌握。
道虫共分五种,色泽各异,对神魂道种的偏爱也各不相同,刚好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宫正是利用这种习性,多加驯化,在每年一度甄选仙师之时,用其分辨道种的属性与强弱。身怀优质道种的人选,自是送进山门,好生栽培,至于剩下的绝大多数平庸之辈,则扔进砂锅之中,做了逍遥五行汤的材料。
此事田砚也曾经过一回,当日在驻城仙师府中,被小水儿偷偷种下极精纯的水行道种,那道虫耐受不住,竟被炸死,险些露了马脚。最后多亏他身具九魂,一道道神魂挨个儿试过来,好歹让道虫检出一颗普通的锐金道种,总算勉强过关,这才有其后的种种经历。
这虫穴除了饲养道虫所用,亦是一处刑罚之所,五行宫的门人犯下大错,多有被投入其内者,神魂为万虫噬咬,苦不堪言,乃是宫中最重的惩戒。众多弟子一提起虫穴之名,无不谈虎色变,除了看守训养之辈,极少有人前往,分外的荒僻冷寂。
几人听到此处,已是猜到了其中缘由。想那小白前番擒捉小水儿不得,已是惹得越鸿天震怒,其后经欧阳虹求肯,将功赎罪,前往李纯化的地盘保驾护航,谁知却陷落百余弟子,竟连越婉儿也未曾护得周全。越鸿天自然再也不肯轻饶,一怒之下,便将它关在虫穴之中,好生炮制一番。
老黑问道:“鸟前辈,你当年为了逍遥五行汤之事,没少顶撞越鸿天,想来应是那虫穴的常客,这其中的滋味,究竟如何?”
鸟泽生叹道:“神魂乃是人身最脆弱、最紧要的所在,那些虫子扑上来啃咬,虽然经过驯化,不会真个儿吞咽,损毁道基,要人性命,但痛起来确是钻心蚀骨。我头回进去之时,险些便要开口求饶,后来经得多了,也就慢慢习惯,尽可耐受得住。”
越婉儿听得此语,已晓得小白性命定然无碍,只是多受些痛苦罢了,心里便好过了许多,加之身边几人不住的温言劝慰,也就渐渐放下了担忧心思,只是暗暗祈祷,外公大发慈悲,快些将小白放出来。
如今几人安然混入五行宫中,接下来的事项,自然是偷入铁塔之内,寻到那一条贯穿颠倒峰的暗道,放置凡人珠。当下也不多待,由胡上墙隐好身形,小心摸将过去,一路遇见的弟子不在少数,却无人能觑破半分。
那铁塔乃是宫中重地,门户之上覆有极厉害的禁制,守御端的严密,这溜门撬锁的能耐,老黑自是当仁不让,操弄无相幻剑细细查探一番,便得意道:“不出五天的功夫,必然手到擒来,大家放心就是!”
几人皆是欣喜,返回越婉儿的居所,由得它与胡上墙两个去折腾。本来无相幻剑经过唐门三杰的几番再炼,隐匿的功夫已是了得,只怕李纯化之流都感应不到,如今又有胡上墙相助,便是楼越鸿天这等老牌的长生中人也尽可瞒得住。两个家伙搭配做这勾当,已不是一回两回,彼此间极有默契,几人安然等待,也不觉紧张,只是等着好消息传来。
一连几日,老黑与胡上墙除了精力不济,跑回越婉儿的居所稍稍修养之外,其余时候皆都扑在那门户之上,卖力用功。到得第四日晚间,两人终是昂然而返,不辱使命。几人夸赞一番,勉强按捺冲动,直等到月上中天,万籁俱静之时,这才隐身出门,只待大干一场,越婉儿亦是忍不住心中好奇,一同跟了过来。
几人摸到门户之前,静待片刻,眼见四下无人,一片宁定,便由老黑在门户上轻轻一按,两扇铁门顿时无声开启,露出一道尺余宽的缝隙。几人连忙闪身而入,铁门又复合拢,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的光景,一切便告平静如初,看不出丝毫痕迹。
进得塔中,几人稍一打量,便觉出这铁塔的构造与凡俗同类大相径庭,其内无梯无隔,只得一处高耸广大的空间,似乎无处可去。鸟泽生当年身为炎火殿的殿主,早就来过多次,此刻毫不犹豫,领着几人行到垓心之处,一道法诀打出,地上顿时光华大放,现出一道阶梯,蜿蜒而下。
几人想起当日随着小白混进来的情形,亦是一路往下,已然明了,这铁塔的关键处都在地底,面上空无一物,只是摆设罢了,便随着鸟泽生拾级而下,盘旋之间,已是下了一层。探头往里看去,却见其内气泡充斥,塞得满满当当,一条金鳞银尾的大鲤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