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珅没办法打包票,只能赌一赌圣心了。
他对李俪君道:“若小高力士所言不假,圣人只是想吓唬一下我阿耶,并不是真的想要剥夺阿翁儿子的继承权,那么他终究会下旨册封我阿耶为嗣王的。我们家只需要等消息就好。倘若小高力士错估了圣人的心意,哪怕圣人知道了当日我阿耶说那话时的用意,也知道了告状的人自己也曾口出妄言,也不打算下旨册封我阿耶,那我们家也没什么可说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我们家还不至于为了个爵位,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老邹王曾经有过极为艰辛的流放生涯,所以他回到长安城后,就从来没想过要行谋逆之举,甚至不打算做任何有可能触怒君王的事。这一回也是同理。如果他全家竭尽全力之后,依旧换不来独子的嗣王册封,他也只能认了。儿子做不了嗣王,起码也有个郡公爵位在,一家子的富贵生活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孙子能有出息,未来他们家未必不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因此,在离世之前,老邹王会想办法安排好儿孙们的生活,争取他们日后能过得平安富足。
他甚至已经考虑过,要如何给孙子们分家产了。
李珅早从祖父处知道了他的想法,因此本身对这件事的态度也比较平淡。反正,无论父亲的爵位是嗣王还是郡公,继承爵位的那个人都不是他,他早早就确定了自己的志向与事业,并不会受父亲爵位变动的影响。只不过,他从小就在邹王府长大,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打从心里不希望那个家有朝一日会落到外人手中罢了。
这些事,他也不打算跟李俪君多提,只是告诉她,自己家对嗣王爵位的事早有预案,让她别担心罢了。他又转而提到了同来的林家兄弟:“我原与九郎交好,却是四郎特特找上我,向我讨要了几份药方,都是当年阿翁在岭南时用过的,据说治瘴气十分有效。为此,林四郎还给我送了重礼呢。”
李俪君配合地跟着转移了话题:“我原答应过林九郎,要给他一份云南那边治瘴疠的方子,没想到珅叔也给了他们一份治岭南瘴气的。他们也给我送了重礼呢。林国公这是怎么了?忽然对我们如此大方?”
李珅想了想,笑道:“大约是近来他们家碰壁多了,难得遇上我们两个愿意帮忙的,便格外感激些。况且上回林九郎在桥陵遇险,还是俪娘你把人救起来的,我也带着人四处搜寻过,算是有些微末功劳。那等重礼,与其说是为了几份药方送的,还不如说,是为了谢我们救助林九郎呢!”
李俪君道:“救人的其实是侍卫和我的侍女,我只不过是刚好在那儿罢了。况且,林九郎也曾救过我,如今我不过是偿还了他的恩情,彼此扯平了,他家却非要送我一份厚礼。我虽然被劝着收下了,但心里怪不好意思的。”
李珅笑笑:“他家既然送了,你就只管收下。林国公昔日也曾是圣人麾下一员名将,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光是赏赐下来的上等好田地就不知道有多少。他这人不爱争权夺利,却喜欢四处买田置地。这些年他虽然不如从前圣眷隆厚,却也没有犯什么事,御赐的田地一亩都没少过,名下私产也依旧丰厚。你别看他先前好象孤立无援,很可怜的模样,其实他是将帅中的巨富。退下来得早,也不需要养兵,可以说是富得流油了,长安、洛阳、余杭、范阳与江南都有他的产业。
“安禄山做了范阳节度使后与他产生冲突,还有人说是因为他手里握有太多范阳田产的关系。所谓史思明欲为子求娶林家女而不得,其实只是个借口罢了。林国公这样的巨富,但凡出手送礼,就没有小气过。你要是跟他客气,反倒会惹他不高兴。咱们只管收下他的礼,大不了日后见他遇到难处了,就伸手帮他家一把,也不枉他今日对我们的大方慷慨。”
李俪君听得好笑:“原来林国公是这样的性格?那他应该有很多朋友才是,怎么这回想求个节度使之位,都那么艰难呢?”只有一个哥舒翰将军愿意出手相助。
李珅叹气:“他从前确实是交游广阔,可他也同时是王忠嗣的至交好友。王忠嗣出事,牵连了多少人?他这样能自保的已经不错了。他如今很少再跟从前的旧友来往了,大约是怕圣人疑他结党吧?他那些老朋友大约也是同样的心思,见他想谋个剑南节度使之位,圣人都迟迟不肯点头,不确定他是否惹了圣人厌弃,索性就袖手旁观了。不过,他与安禄山有隙,也是许多人不愿意出手相助的重要原因。”
不过,如今林国公出任岭南五府经略使,也算是一个信号,表明圣人已经不再冷落他了。消息传开后,估计他曾经的那些朋友又会与他续上旧日交情了吧?
这些都是别人家的事了,李珅跟李俪君闲聊几句,便听得外头传来隋王府司马唤人上船的声音。李珅起身道:“船队要出发了,我也该到后面船上去了。这几日我都会陪着你,有事就打发人跟我说。你家里不派人来照看你,就由我来代劳好了。”
李俪君忙起身送他出了船舱,看着他登上了后头的一艘大船,方才回到舱中。
船晃动了两下,慢慢离开了码头,顺流朝北面驶去。
崔吕二位嬷嬷与邵娘子都进了船舱。如今李俪君坐的这艘船上,除了陈氏的棺椁,基本都是他们自己人了。隋王府司马与丁五郎坐的是另一艘船。邹王府的人自己有船,剩下还有两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