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是蒂娜的哪一张专辑,的最最底下,很不显眼的地方,藏有一首歌,叫《千年黎明》。事实上,蒂娜非常非常喜欢这首歌,她非常希望这首歌能作为主打歌,放在这张专辑最显眼的地方。
但是她并没有这样做。
因为这首歌曲风实在太过忧伤了,她明明已经努力唱出在绝境之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但是除了她,所有人都听不出来。
这首歌的最后一句是:
有些千年经受不起一次黎明缺席
蒂娜正在出神,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阿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跟前……哦,他好像还不知道那件事。蒂娜伸手把他拦了下来,让他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改天再说。
阿冷感到有些奇怪,他说他有很紧急的事情找卡尔夫人。
“夫人今天心情不好,再大的事情下次再说吧。”
“可是……”阿冷顿时语塞,“夫人怎么了?”
“有一位对夫人很重要的人,今天早上……”
“琉璃,是不是阿冷来了?让他进来吧。”
从书房里面传出来卡尔的声音打断了蒂娜,蒂娜剩下的半截话被生生地断在喉咙里面。反倒是阿冷,他满脸期待地望着蒂娜,仿佛希望蒂娜能够告诉他真相。
可是蒂娜没有如他所愿,只是淡淡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进去吧。”
进到书房里面,阿冷看见卡尔,还是一如既往的优雅而且从容,丝毫没有蒂娜所说的“心情不好”的模样。事实上,阿冷都想象不出来像卡尔这样的人,受到情绪的摆弄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夫人,听说您……”
“我好像听说你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告诉我,那到底是什么呢?”
卡尔又打断了阿冷的话,但是从这个时候,他就知道了琉璃说的话大概是真的。若是以往,卡尔一般不会轻易打断别人说话,哪怕是再怎么样,卡尔都能耐着性子听他讲完。
“卡特琳娜小姐昨天过来找我,说……关于我们的……”
“婚事是吧,我听说了,孔泰希那夫人最近身体不大好,对孙辈的终生大事也着急。没事,我这两天过去拜访一下,当面商讨一番,会帮你们安排妥当的,不用担心。”
“……哦,我知道了。”
“还有别的事情吗?”
“还……”阿冷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的话也如同蒂娜一样,生生地断在了喉咙里面,再也出不来,“没……没有别的事情了。”
“那就好。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叫琉璃找你。”
“好的。”阿冷行了一礼,慢慢离去。
走过门口的时候,蒂娜还在那里,他们对视了一眼。
隔着面具。阿冷看不清蒂娜的面,但是他能够感受得到蒂娜身上的忧伤的气息……他向来是个敏感的人,心思细腻得就像个女孩子,马克就是这样评价他的,他说这样不行,不像个工匠。工匠得学会揣测机器的心,而不是人心。
揣测人心的要么是政客要么是商人,他说。
“琉璃。”卡尔喊她。
“欸。”蒂娜赶紧走进去,关上房门,把阿冷关在门外。
书房里面就剩下卡尔和蒂娜两个人了。
就像蒂娜所说的,她在圣塔司娅,知道的东西仅仅比卡尔少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真的,就只是一点点而已。在蒂娜面前,卡尔也卸去刚刚那一份锐利,整个人垂丧下来,仰天叹上一口气,把自己的体温从体内掏搡出来,仿佛想要温暖空气。
上一次能感到如此无助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了。
一年前?还是两年前?都不是,是十四年前。
“夫人,您还好吗?”
“我还好,其实他……也算活得够久了的。”
今天早上,亚历山德罗家的佣人悄悄送过来一本书,就是亚历山德罗经常看的那本。看到这本书,卡尔就知道,亚历山德罗已经死了。
对于这个老师,如果你直接问卡尔,对这位老师到底存有多少敬重,卡尔说不上来,就怎么说呢,卡尔只是……好像……一直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不管他是否在自己身边,不管他是否支持自己的行动……但是卡尔知道,世界上一直有那么一个人,他在那个地方。
但是从今天开始,这个人消失了。
永远,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卡尔胸膛里面涌起一阵悲伤。曾几何时,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有悲伤这种情绪,但是好像那只是自己骗自己罢了。
“那……夫人,我们现在……怎么办?”
“没有什么怎么办,”卡尔苦笑,“就一切照旧,你也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圣比萨娅那边……”
“没用的。老师他……老师他的尸体他的府邸依旧控制在圣西佛娅和圣蒙费拉特手里,要是我的话,我肯定会对外宣称老师还活着,而且坚定地支持着迪力波里,”卡尔苦笑,“你又能怎么样呢?冲进去把他的尸体拖出来,告诉大家,看!他死了,我们得重新选一位大法官,这样吗?”
蒂娜陷入了沉思,好像的确是这样,送来的不过是一本书,证明一切的仅仅是卡尔师生之间的默契,的确说明不了什么。
“就这样吧。”卡尔喃喃,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
在这个如同一滩泥沼一般的时间,整个身体都陷了下去,无论怎么使力,使多大力,都毫无用处。这无边无际的无力感,让她好像变回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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