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大朝,古之陈例。
那晋帝虽久病缠身,于这大朝还是会勉力出席,三通鼓罢,众臣上朝,文武大臣列于两侧。
晋承汉制,那晋帝端坐在御座之上。舆服整备,只见头系黑介帻承通天冠,其上加平冕,前垂白璇珠,十有二旒,以朱组为缨。身佩白玉,垂珠黄大旒。内穿中衣,外服画而裳绣,图案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藻、火、粉米、黼、黻之象,总共有十二章。腰间系素带,以朱绿裨饰其侧。
两列文武大臣,文臣按职官、特进、品轶、爵位等高低排列,武将按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前后左右、四征、四安、四平等依次排列。
到底是衣冠南渡,这晋室虽失中原,然气象不减,建制犹在,一时之间朝堂之上,冕冠弁帻耸立,章服,弁服,铠甲交相辉映,一派威严盛大之像。
这日朝上,中书监令庾冰手持笏板率先上奏道:“陛下,臣与慕容皝俱名位殊班。然慕容皝,去国悬邈,拱卫晋室,屡破强敌,拓地千里,石赵畏惧。功业至此,臣属意,为褒扬慕容皝之功业,宜封王。”
只见群臣哗然议论纷纷,这首辅大臣率先说话,着实让人意想不到。原先反对赐封如诸葛恢者此时也不好力辩。众臣确知,那燕使来建康已逾多日,刘翔甚为干练,多在这朝臣之中活动。然晋廷此前数次朝会之上均不及议,这次却一反常态。
众人迟疑之际,却见中书令何充也出列进言:“陛下,今中原石赵势大,原车骑将军祖豫州尚有浚仪之败。今燕主慕容皝屡破强敌,以数郡之地,抗衡石赵十数载,诚非易也,望陛下,下体燕主公忠体国之情,上察天命,宜封为王。”
庾冰、何充,晋室的泰山北斗,此刻俱属意封燕主为王,确出乎朝臣所料。不知谁私下里起的头,在朝臣众将里传播着,大意是:燕国辽东又灭高句丽,南灭段氏几无与之匹敌者。又有人说道:今敌强我弱,若再不与燕国联手,恐江南之地不保,言至此,只见两班众臣尽皆正身拱手说道:“愿陛下封燕主为王。”
虽然晋帝心下已许之,然自古异姓封王乃篡位之前兆,不知是故作姿态还是心有所忧,此刻竟迟迟不表态。不知是不是精神不济,还是故意为之,那晋帝竟在御座之上打起了瞌睡。
众臣素知陛下近来多疾病,上朝已属勉力支撑,一时间之间众臣拿不定主意,尽显退却之色。
却见燕使静静的站于一边旁,在这群臣纷乱之际,挺身出列,大声说道:“臣于昨日倾接我主表章,今逢大朝,特奉晋帝。”
怕晋帝听不见似的,砰的跪在地上,双手奉表章:“我主慕容皝,恭请晋帝圣安。”
那晋帝也像梦醒一般,示意内侍将表章取上来,铺展于御案之上。慢慢的审视起来。
那燕王表章言辞激切,先者燕主直言不讳道,晋室衰微,中原不复,权臣当道。自夸其燕国,虽为小国,却将士同心,士卒用命,石赵畏惧。
晋帝看到此处眉头紧皱,似有怒色。一旁内侍看晋帝表情,意欲拿回表章。却被晋帝挥手,退下。只见那晋帝抬头看了一眼刘翔,却见其气象不凡,仪表堂堂,惜其为燕主舍身犯险,毫无畏死之心,与晋廷满朝尸位素餐之臣岂可同论,心中不油的升出一丝爱才之心。
晋帝低头再看,却见燕主话锋一转,言辞诚恳,希望晋室能奋发振作,恭顺之心恳切,也直言不讳,言及晋室之弊端乃权臣。只考虑自家得利,猛将乃拥兵自重朝廷无法调度,若革除弊端,燕国欲与晋室共伐中原,奉天朝为正朔。
只见晋帝慢慢合上表章,强打起精神,向众臣和燕使说道:“燕主公忠体国,殊为不易,且其国位于极远之地,尚不忘我华夏之主,其心可表,其情可勉,传朕旨意。”
只见晋帝确已望向侍者。
“陛下不可!”忽一声音从朝堂后传来,原来是谯国龙亢桓氏桓彝之子桓温。
此人为人豪爽,姿貌伟岸,风度不凡。当年其父桓彝在苏峻之乱中被叛军江播杀害时,桓温年仅止十五岁。然其隐忍负重,枕戈泣血,誓报父仇。咸和六年之时江播去世。其子江彪等兄弟三人为父守丧,因怕桓温前来寻仇,预先在丧庐内备好兵器,以防不测。桓温假扮吊客,混入丧庐,手刃江彪,并追杀其二弟,终报父仇,由此为时人所称许。
后来娶了当今圣上的姐姐南康长公主为妻,加拜驸马都尉,并袭父爵为万宁县候。不久前才拜为琅琊内史,原意这次大朝之后要去属地赴任的,例行参会而已。
“竖子妄言,此朝堂之上哪有你说话的份。”庾冰大忿,说起来庾冰的姐姐是当今圣上的生母,也是南康长公主的生母,那桓温也算他的姻亲。
桓温不惧自己官小位卑,直上朝堂说道:“华夷理殊,嫡庶有别,古之常例。此例一开,我晋室何以面目对我汉家先王。”
庾冰大急道:“时过境迁,非如此不能保我晋室安宁。”
“中书监好谋略,”桓温笑道,“我自当厉兵秣马,重整军马,扫平石赵,成汉,饮马黄河,再复中原,狩猎于灞上,刻石勒功于燕然。奈何我朝中人,仅因一时之失,而失我汉家大义,徒令士人寒心。”
“来人,把他给我轰出去。”庾冰指使朝堂守卫,把桓温给架走。
朝堂又恢复了平静。
只见晋帝与内侍,中常侍等稍加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