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信回去的时候天色已晚,远远看见从草屋里透出的微弱荧光,他一想到妙灵就在里面等着他,心里便油然生出一股幸福的喜悦之情,这种喜悦之情是他从未有过的,也是他从未预料的到的。从前,他也晚归,妙灵也等着,可那时他衣食无忧,过着人上人的生活,从没考虑过生死,落魄二字也从来都是他做旁观者,别人做当事人。如今,境况竟瞬间调换,他不禁暗自苦笑,当下自己连个街头讨饭的乞丐都不如,这条命居然已经可以倒数。可就是这样的困境,还能有此生挚爱陪在身边,又何尝不是上天的眷顾和恩赐?
沈怀信回来的路上打了一只野鸡,又摘了些野果,以此简单充饥。推门而入,方才的脏乱一扫而光,陈设虽简陋,仅一个木头搭成的长桌和一张木板床,却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而他的爱妻妙灵,正趴在长桌上睡觉,看样子定也是累极了。沈怀信悄声走近,细细的于烛光下细看,原本白嫩素净的脸蛋上蒙着不少灰,更有意思的是,那小巧玲珑的鼻尖上刚好擦了一块最深的脏污,叫沈怀信又心疼又好笑,忍不住发出些微声响来。
孔妙灵也只是休憩一下,睡的并不踏实,其实从他回来时起,她就已经猜到是怀信回来了,她故意不肯起来,也是小女孩爱玩闹的性子使然,当下便趁怀信没什么提防,忽的跳起来,大喊一声,“汪。”
这一声确实把沈怀信吓到了,但她银铃般的笑声很快就让怀信意识到这只是个玩笑。结果,怀信也一时兴起,扑上去想一把抱住妙灵,却在紧要关头扑了个空。原是妙灵轻巧一躲,从侧边跑了出去,两人顿时孩童上身,在那个不大的草屋里玩起你追我躲的游戏来。
追闹了半晌,怀信始终占不了上风,佯装泄气投降,耷拉下脸来,说,“不玩了不玩了,都快饿死了。”
妙灵看了看他,并未多想,便放松警惕来到怀信身边,不料,才刚近旁,一只手忽的朝她伸来,她本能的想躲,却为时已晚,一刹那的功夫,整个人转了一圈,直接转进沈怀信的怀抱里。
妙灵当下不悦,不停的扭动身体表示抗议,“你使诈!”
沈怀信笑说,“兵不厌诈。”
“你!狡辩。”
“这叫变通。”
妙灵在他怀中挣扎片刻便不动了,这是他们最喜欢的方式,怀信从背后紧紧的抱着她,脸贴着脸,感受彼此均匀的心跳和呼吸。此刻,怀信的双臂又紧了些,那架势好像是要将她塞进自己的身体里去,然后合二为一。
“夫妻本是同林鸟。”沈怀信轻声吟道。
“大难临头各自飞。”妙灵说罢就禁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怀信当即嗔道,“是大难临头携手飞。”
妙灵一笑,调侃道,“哪里来的手?”
怀信知其在拿自己的语病开玩笑,随即拿起妙灵的手,笑道,“就是它啊。”
妙灵嗔怪他拿自己的手比喻成小鸟的爪子,转身撅嘴嚷道,“见过这么好看的小鸟的手吗?”
怀信不好意思的笑笑,顺势抬起自己的手与妙灵的手十指相扣。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烛光将两人的脸庞映衬的娇红可人,如落日般引人遐想。妙灵探身埋进怀信的怀抱,仔细倾听他的心跳声。
“这个地方我们待不了多久,为今之计,要尽kuai把初一救出来。”
妙灵抬眸深望,“你可有法子了?”
怀信摇摇头,“我打算先设法联系上宫叔伯。”
“宫九安?”
“对,他是父亲的得力助手,对我沈家忠心耿耿,出殡那日,他还提醒过我,要我早日上位,稳ding政权,我却一心急于报仇,不肯听从,才酿成今日惨状。”
“这也不是你预料的到的,梁少辉从来都是温顺听话,就算是在你面前都是恭恭敬敬,柔声细语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来此次兵变他筹谋已久,只是掩饰工作做的极好,你和父亲又一心将关注点放在如何对付陆孝乾的上面,因此,才吃了大亏。可依我看,他梁少辉却是内忧外患,毫无根基不说,不仅大姐不会支持他,还可能会招致自己部下的叛变。沈家在辽东已立三世,根基并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毁掉。不过,你做了落崖的假象,他若相信,便会劝服初一归顺,可初一为人耿直,对你又是忠心不二,定不会从,对于初一这样忠心护主的人才,他的结局只有一个…”
怀信道,“死。”
妙灵点点头,继续道,“可是,如若梁少辉不相信?”
怀信接道,“他一样会以绞杀初一为由头来试探我的生死,所以,初一还是死。”
妙灵又道,“至于宫叔伯,他在军中德高望重,是辽军的泰斗,起的是定海神针的大用。不论他是否归顺,梁少辉都不会动他分毫。所以…”
怀想用力一拍桌子,“可要救初一,谈何容易。不管是哪条路,那梁少辉现在都当初一是个重头筹码,定然加派人手看管。为今之计,只有一个人能帮我。”
妙灵轻叹,劝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个坎儿,可你们到底是骨肉血亲,就好比无论你如何怀疑她,甚至于所有的证据都确定她是个内奸,你都不会杀了她,更不会伤害她。于她,对你也是一样的。”她顿了顿,与怀信深情对望,“虽然平日你与她不和,但你们彼此心中到底认定着对方这个亲人的身份。所以,纵然她心有不甘,也不会让自己的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