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和牛疯子相依为命的破庙,到出事的河滩工地,大概有三里多地,一个来回跑下来,我早已累得气喘吁吁,满身大汗。
吕金国亲戚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了,整个河滩上就只剩下我和牛疯子两个人。
我把那半个冷馒头递给他,又把枣木剑掏了出来。
牛疯子啃了一口僵硬的冷馒头,瞟了一眼我手中的枣木剑,脸色有些阴沉:“小兔崽子,谁让你把它带来的?自作主张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这一句噎得我嗫嚅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
得嘞!好心当做驴肝肺,得亏我还没把掖在怀里的驱鬼符拿出来,不然还不知道他会用什么话怼我呢。
在我的想象中,今天晚上难免会发生一场人鬼大战,这枣木剑乃是世间罕有的至阳之物,他必定能用得上。
谁知道这老小子居然不领情!
我气鼓鼓地走到一旁四处踅摸着,心里却盼望着天快点黑下来。
吕金国开着三轮车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我一看,好家伙,连祭品带纸钱,这货整了满满一三轮车。
“老牛,这猪,鸡,鱼都是现宰的,我跑遍了镇上的所有商店好不容易才搜罗到这么多纸钱,不知道够不够?”他一边卸车,一边问牛疯子。
牛疯子今天的脾气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听到吕金国的话,屁股像被烫到了,一下子蹿了起来,挥舞着胳膊冲他嚷嚷起来:“谁让你把鸡和鱼都宰了的?我要活的!赶紧去整!”
“你也没跟我说要活的啊!”吕金国被他这举动搞得有点下不来台,好歹他也是个干部啊,但此时却是有苦说不出,毕竟他现在还要用到牛疯子,忙不迭地说道,“行行行!你别嚷嚷了,我立马去办!”
我正和吕金国一起卸着车,看到这情景,赶忙把他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这牛疯子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刚才还跟我吼来着,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看到我和吕金国窃窃私语,牛疯子的火气更盛,直接吼了起来:“赶紧去,顺便给我带一捆高粱杆儿来!”
吕金国看看我又看看牛疯子,无奈地摇摇头,跨上三轮车走了。
真难为他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去买了一头刚宰的大肥猪,还能这么低声下气地挨牛疯子的骂,屁都不敢放一个,看来这件事真的是把他折腾的没招了。
这次他回来的很快,毕竟活鸡活鱼这些东西在农村基本家家户户都有,高粱杆儿更不用说,只要家里种地,都会在田间地头撒上几粒高粱种子。
那牛疯子见到了那一大捆高粱杆儿,就像见到了他亲儿子,一把抱在怀里,还亲了几口,便坐回到他先前坐着的地方,手上一刻不停的忙活了起来。
“那什么,老牛,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待在这里我心里瘆地慌……”
吕金国面带恐慌,在得到牛疯子的允许后,直接把油门踩到了底,三轮车喷出一股黑烟轰鸣着跑了。
牛疯子动作很快,不大会功夫就用高粱杆儿扎出了一个草人,又将吕金国那个亲戚的外套套上,并把先前剪下的指甲和头发塞到里面。
敢情他这是要招魂啊。
招魂其实很简单,扎一个草人,点一柱清香,烧一刀黄纸便可将魂招来,有时候强制招魂甚至什么都不用,只需要念一个招魂咒,魂魄便来了。
跟牛疯子一起生活的这几年,我曾经见他招过很多次魂,这个吕金国的亲戚,怎么还搞得这么隆重呢?又是活鸡又是活鱼的。
我带着满腹疑惑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牛疯子头也不抬:“这些香烛纸钱不是为了招魂用的,而是为了敬河里的东西。”
“河里的东西?”我低声重复了一遍,心想,这河里的东西都害死两个人了,还要敬它?
难道是那东西道行高深,连牛疯子都不是它的对手,想先礼后兵?又或者牛疯子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是牛疯子以前干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现在来赔礼道歉了?
“这鬼跟人一样,怕的不是你跟他来硬的,大不了急了眼跟你拼上性命同归于尽。”
我正瞎想着,牛疯子忽然没头没脑地开了腔,说完又问我:“长生,你可知道人跟鬼最怕什么吗?”
“什么?”
我差点把脑袋想破,也没想出人跟鬼共同害怕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最怕敬,人受到尊敬,言行举止自然会变得谨慎谦和。同样,鬼受到尊敬,就会有所收敛,不好再为非作歹。所以以后你一定要对世间万物心存敬畏,这样,全世界都会对你宽容、仁慈。”
还有这么个说法?这倒是挺出乎我意料的,我愣了半天才反驳道:“老牛,你这是啥歪理邪说?照你这么说,杀人放火的大恶人受到别人的尊敬,就会放下屠刀?遇到恶鬼索命,我给它烧点纸钱香烛,它就能放过我?”
“吆呵!你小子啥时候学会犟嘴了,挺会强词夺理啊!”
“老牛,你脑子坏了吧?犟嘴不一直都是我的强项吗?”
这话说完,牛疯子没再接话,抬头看了看天,摸出一张回魂符贴到草人的前胸,又摸出一张归身符贴在了后背,然后又将草人插在了一根毛竹杆上。
看来他这是早有打算啊!
我知道牛疯子这是要开始招魂了。
招魂一般都是选择在午夜子时进行,因为此时阴气最重,最适合孤魂野鬼出没,且万籁俱寂,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