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郁华一把把人拽到身后,气还没喘匀,转过头脸色立刻一变,跟早就气上了头的老太太弯了弯腰。
把那一块钱塞进她手里。
老太太明显还冒着火,扯不过这孩子,眼看来了个孩子妈,一下就来劲儿了。
“我说你家孩子咋回事啊?怎么还吃霸王餐的,这还不是霸王餐呢,我这就一根糖葫芦,他连一块钱都不肯付。”
“我就没见过这样的小孩,穿得也不差,人也漂漂亮亮的,怎么来折腾我这个老太婆了!”
宋郁华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耐心跟这老太太道歉。
“实在对不住,老太太,这孩子头一回来这儿,找不着路犯倔呢,不是有意的。”
“要不这样,您剩下这些糖葫芦我要了,都给我吧,天也暗得差不多了,小路难走,您早些回家。”
老太太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脸色难看归难看,这么一说气也消了大半。
“行了行了,赶紧领着孩子回去吧,要这么多糖葫芦干什么,给我一块钱就行了。”
宋郁华站直身子,笑了笑:“那怎么行呢,我儿子这不耽误您事儿了吗,这还剩十来根也不算多,正好我儿子喜欢吃,就都给我吧。”
她说着就从挂满泥块的衬衫口袋里掏出一张十块钱和两个硬币,一把塞进老太太手里。
“就这样,您赶紧回去,这么晚了家里孩子也该担心了,我也带着我儿子回了!”
她边说边把裹着面纸的糖葫芦都摘下来,放进随身的一个小布袋里。
她说得诚心,语气态度又好得没话说,老太太嘟嘟囔囔的也就随他了。
“好了,那就都给你吧,可不准浪费啊,这山楂还是我儿子辛辛苦苦起了一大早上山摘的呢!”
宋郁华一听着话又笑了,随口应道:“那您肯定是小岭村人吧!我去过一趟,小岭村今年刚种了一批山楂,个个酸脆果大,我看老太太家种的这批格外好一点。”
一听这话,老太太瞬间眼睛一亮,这下是真高兴了:“哟,你还懂这个!”
“那可不,我就两天前去了一趟,整片山红通通的,好看得没话说。”
老太太更高兴了:“还真被你说对了,我们家这批山楂可了不得,这不最新这批被我拿来做山楂了嘛!”
这回老太太终于认认真真打量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旁边穿得光鲜亮丽的小子。
语气也亲近了点:“你这个当妈的搞得脏兮兮的,儿子怎么打扮得这么好看!”
这小子身上穿的一看就不是镇上能买到的,还有这背包,她们这,没有这种黑皮质地,包上还有老太太看不懂的字母。
不光是身上穿的背的,这孩子白白净净,长得也高,虽然看着精神不太足,但明显不是她们这儿的小山村能养出来的孩子。
宋郁华已经把所有糖葫芦都收了进去,听到这里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被她一拽,拽得有点恍惚的儿子。
天色早在一场争执中渐渐暗下来,路灯照下来,把两张相似的脸映照得无比清晰。
母子俩隔着十年的光景互相打量。
宋信冬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和叶锦丽说得一样,他这个多年没见过的妈妈已经变成了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
简单利落的短发,穿着普通的衬衫,脚下套着一双直筒塑料鞋,身上,脸上,都是在乡野里住了十年的痕迹。
不光是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叶锦丽口中的她………无知,浅薄又低劣………
想到这里,他眼神忍不住闪了闪。
无知,浅薄又低劣…………
宋郁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收回眼神继续朝老太太笑了笑。
“他在外面上学,暑假来我这儿住几天,这不今天赶集嘛,放这小子出来走动走动,没想到我这傻儿子不认路,天都快黑了还没回家。”
这么一说老太太就明白了。
她们这儿的小镇底下都是隔着山的村子,教育,医疗资源短缺,都属于需要政.府扶贫的程度,家里有门道的都把孩子送了出里念着。
老太太眼里明显闪过羡慕,看了眼手里光秃秃的草把子,她也盼着这批山楂长得好卖得好,能把家里的小孙子小孙女送到外面去。
“那行吧,不早了,都回吧。”
老太太摆摆手,拿着空草把算收了摊往回走。
不算宽敞的小马路一下就空空荡荡的。
宋郁华静静看着他,终于松开了扣住他胳膊的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跟我走吧。”
夜晚的凉风一吹,宋信冬不吭声,眼神略微闪躲地朝边上看了看。
“……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沉默了半晌,声音听起来有些干巴,带着少年发育独有的低哑,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感换谁都能听出来。
宋郁华盯了他一会儿,盯得他眼神发虚。
男孩儿不由得握紧了背包带:声音更加冷冽:“……你看我干嘛?”
宋郁华忍不住笑了声,这一笑,脏兮兮的一张脸反而灿丽了不少,乡野间养出来的平和立刻冲淡了眉眼间的疲惫。
“陈启东跟叶锦丽带着你跟那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弟弟三年前就换到了市中心新开发的别墅区,离我这小破地方没有几百也有几十公里,别跟我说你是游游荡荡专门跑几十公里远来这儿采风?”
毫不留情的戳穿,宋信冬脸色立马闪过一点难堪。
宋郁华收起笑,索性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