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若无其事地望了李东阳一眼,眼里却有莫名深意,让李东阳内心一凛……是了,陛下千辛万苦开海禁,这大头不是陛下占,谁敢占!
更遑论,海禁一事关乎调兵遣将,如此大事,岂容他人置喙!
一个有志于开疆拓土,一个武功自雄的皇帝,怎会晓不得掌握兵权的道理。
李东阳心中一暖,捋着胡须,微不可见地点点头,表示了谢意。
小皇帝没看到这一幕……不过,就算他看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只是觉得好笑!
原本大家勾兑孔闻韶的命运,可聊来聊去,又一次把话题聊偏了!
小皇帝沉吟起来,他知道,他必须要让步了!
不止是刘健几人对他让了步,更为了不能寒好不容易获得的臣心,他也必须让步。
同时,小皇帝深深明白一个道理——一个掌控力量的人,能戒怒止杀,方有大作为。
“李师傅,孔闻韶烦你先领回府上,等他闭门思过之后,何时上表请罪……他自己决定命运罢!”
李东阳深深一躬身,他知道,这已经是小皇帝最大的让步了。
若非看在他李东阳的面子上,看在刘健今日如此配合的份上,小皇帝把这个女婿关一辈子,他也无可奈何。
惹毛了他,就算把毛脚女婿一刀宰了,保管京师的报纸,茶舍里的说书人,无数的小民们,都只会叫好!
实在是,孔闻韶太不会挑时候了!
若平时伸伸手要点好处也罢了,偏偏是在赈灾的时候……可以这么说,孔闻韶这么一出,第一个打脸的是他李东阳,第二个打脸的是赈灾负责人刘健,第三个打脸的是孔夫子……至于小皇帝,要排老远!
并且,小皇帝让他来亲自管教……他这个老丈人,说白了人家孔氏爱理不理,他怎么管!
陛下啊,您果然又来这一套,活该老臣惹麻烦上身!
李东阳没办法,只能乖乖谢恩。
小皇帝惯例,留下几个人吃了午饭。
但这一次,就不是所谓的御宴。
而是把什么盐焗黄花鱼,比脸还大的鲍鱼,一只手抓不过来的龙虾,来自地狱的海鲜鹅颈藤壶,活蹦乱跳的石斑鱼,比脑袋还大的青蟹,比豆腐还要丝滑的海参,让刘瑾垂涎三尺的象拔蚌……众人大快朵颐。
王鏊吃得摇头晃脑,连呼过瘾,道:“陛下每次都让微臣吃得舒泰,臣巴不得天天都能吃,该如何是好?”
小皇帝哈哈大笑,道:“外海鱼获无算,朕打算令天津渔民,结网捕捞……比如此种黄花鱼,其滋美味鲜,兼鱼鳔是上好的补品。”
“可以说,要是没有黄花鱼,卖给鞑靼人的安胎药,效果起码少了一大半!”
“等下次大规模打捞,取鱼鳔,晒鱼干,可做存粮!”
“无论行军打仗,亦或某地救灾,这都是能活人无算的好东西!”
“再或者,哪怕五文一条鱼干,年入逾亿,都不是神话。”
刘健算账其实也不差,他把龙虾肉一口吞下,抹抹胡须,惊讶道:“陛下说的可是白银?”
小皇帝点点头,道:“当然是白银!”
“有了这种鱼,鞑靼人能人口暴涨,大明为何不能?某天大明子民过亿,功在此鱼!”
众人沉默起来。
小皇帝连续提了两次鞑靼人,忽然就把众人心思勾引起来。
众人都没喝酒,皆处于清醒状态,李东阳率先道:“陛下,臣总是担心,万一草原人口暴涨,第一个岂不是大明……”
“呵呵!”
小皇帝笑起来。
他神色自信,脸色骄傲,朗声道:“且不说草原人口暴涨,必然会内部大乱;但说达延汗敢来叩关,朕巴不得他来!”
“上一次,朕既无多余战马,唯阳武侯万人骑兵;这一次,可就不一样了!”
“朕就不信,九边重镇如铁,任他千军万马,不碰得头破血流,岂能轻易放他走?”
“更何况,朕的心思,从来就不是稳守边防!”
“某日策马扬鞭,驰骋塞外,喋血草原,平了炎黄另外一脉,复先秦牧场,收赵武灵王故地,才是朕之心愿!”
几人点点头,再不多言。
大家见识过羽林卫的战斗力……准确说,是小皇帝的社会进化论!于批量铁器制造之下,释放社会产能,冷兵器战斗时代,大明现在的状态是无敌的!
倒是杨廷和提出另外一个问题,道:“陛下,沿海渔民,若是不愿耕作,又如何?”
这个问题,委实不用小皇帝回答。
以这个时代的条件,风高浪大,小舢板出海,直接就是九死一生;只需让渔民安有屋舍,食有储粮,谁会冒天大威胁出海。
君不见,朝鲜一直不愿意配合大明禁海,可朝鲜的渔民,又有几人愿意出海了。
错非是吃不饱,饿肚子,下一刻就要魂飞魄散。
否则,谁愿意冒必死之险!
王鏊到底是法家人物……好吧,在刘健、李东阳的心中,王鏊无论怎样说自己是儒家子弟,也逃不掉几位大佬的‘法家余孽’定义。
王鏊问道:“陛下,仅仅是黄花鱼,便能活人无算,其它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连刘健几人都竖起大拇指。
小皇帝再次笑起来。
他从来没和几人商议过这个问题!
此刻,小皇帝禁不住反思,朕貌似总是讲大道理……是不是太过于务虚?说到底,要当好皇帝,让人不来抢皇帝的位置,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