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今日休山,山下无香客,山上无香火。
从自己那处清修的小屋中回来的张瑶,此刻正站在洗心池边,目光游离地看着池中已经尽数枯萎的莲花,神色有些悲戚,微微叹了口气,仿似有什么难过之事一般,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三丈开外,一名背对着殿门的中年道士,盘腿坐在一处石台上,双手合十,目不转定地看着张瑶的背影,眼神带着敬意,还有从容。
门口处,从南山来的言不语,慢悠悠地晃荡着进了门,瞧见张瑶的神情,心中有些疑惑,从清晨自己攀登那处天柱峰之时,便已经看见这位如今武当代行掌教之职的武当二师兄,站在这里,到现在自己回来了,他依旧还在这里,只是如今他的神情,已经和早间那不悲不喜的模样,判若两人。
一名有些年轻道士,从大殿内走了出来,先是对着中年道士点了点头,又对着张瑶行了一礼,便大步走向洗心池所处的山峰上的那处大钟前方,笔直地站着,微微闭眼。
张瑶轻声说道:“师兄的签,你可解了?”
中年道士缓缓点了点头,微微迟疑了一会儿,才从怀中取出两根桃木签子,其中一根的中间处,一道并不起眼的细微裂痕,出现在上面,将上面的一句小字,分成两半,而另一根签子上,却是跟一张白纸似的,没有一个字,也没有一点木头的纹路出现,中年道士将两根签子,轻轻放在身前的蒲团上,说道:“‘雁北归,可下山’,师叔,弟子昨日观星,大雁已经往北,师父留言,弟子今日便可下山。”
“往哪去?”
“往北。”
“大雁呢?”
“更北。”
张瑶没有转身,也没有任何动作,可中年道士身前的那一支空白签子,却轻飘飘地飞向张瑶身后,落入张瑶负在身后的左手上。
“你下山可知道为何?”
“不知。”
“那为何还要下山?”
“弟子愿下山。”
“是愿还是想。”
“是愿。”
“那便是不想。”
另一支签子上面的那道裂纹,开始渐渐扩大,中年道士缓缓闭上眼睛,忽然吸了一口气,站在门口处的言不语,瞬间感受到一股惊人的气势,从山脚开始攀登,猛然间回头,双眼死死地盯着那条通往武当主殿的小径上。
“你从登山之日起,便想与你师父一般,斩龙伏妖,世人都说师兄从未出过一剑,也从未与人论过一次道,可天下的恶龙,却无人知道是师兄所斩,师兄真的只是学过道啊。”
盘腿坐着的中年道士,缓缓站起身,签子上的裂纹开始逐渐扩散至整支签子,再吸一口气。
“后山的古树,你斩断多少了?”张瑶再次问道。
中年道士一口气都没有突出,却能张嘴说道:“千根不足,八百有余。”
张瑶将身后的那支小签,举在胸口处,笑道:“青蛇化角,西去成蛟,单道,师兄的箴言,你可知道是要你下山,还是问你下山。”
山脚的那股气势,再次攀登,直至主殿下站定,言不语身后的那口青剑,开始颤抖,连带着双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着。
名叫单道的中年道士,再次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先前不懂,现在懂了,师叔,弟子愿意下山。”
张瑶轻轻点头,手中的木签逐渐散发出一道紫色的微光,张瑶右手伸向前方,木签瞬间飞向天柱峰,带着一道紫光,消逝在武当的云雾之中。
“可还有话?”
单道猛然睁开双眼,最后吸一口气,身前蒲团上的那支已经布满裂痕的木签,瞬间炸开,化为粉末,单手负后,单道冲着张瑶微微躬身,说道:“请师叔转告小师叔,就说弟子有一剑,若是小师叔递出的那剑,所问非人,那弟子的那一剑,可挡他,若是小师叔问的对了,那弟子的那一剑,可助他。”
张瑶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单道看了眼门口处的言不语,微微颔首,再次闭上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死死盯住小径上的言不语,如释重负吐出一口气,额头微微见汗,迈着步子,走向张瑶,小声地问道:“张道长今日为何这般伤情?可是有何事情发生,能让张道长这样的修道之人,都面露悲色?”说完又看了一眼紧闭双眼的单道。
张瑶转过身,还了一礼,轻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都是一些俗事而已,言道长今日可是登峰了?”
言不语叹了口气,摇晃着脑袋说道:“武当这天柱峰,小道怕是登不上了,今日明明是比之昨日还来得神清气爽,可攀上的路程,还不及昨日的一半,看来小道注定是站不上了。”
张瑶笑着说道:“登山之事,急不得,我看言道长里那山巅之处,已经不大远了,言道长可耐心等待才是,说不得来日便有人能助言道长,与峰上一观也说不定。”
言不语当下便有些好奇地看着张瑶,问道:“张道长说的可是武当下山去的李道长?”
张瑶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还是算了,其实今日小道登山之时,眼中去并未有山,心中杂念甚多,纵使登上去了,想必也看不见峰林奇观,更别说是天柱峰上俯瞰天下的模样了,回程之时,小道便在想,既然小道问道的人,不在,问剑的人,也不在,那小道何不去山下瞧瞧,方才又见张道长与单道长的一番话,小道便更加笃定,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