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是看见曲伊人手上的弯刀仍然有血在滴落,阿小断然不会相信这个柔媚婉转的女子如此残忍果决。
只见曲伊人竖起柳眉大声向枪寨前的众人说道:
“今夜务必要守住王帐,帐在人在。如有守卫不力的,下场便如此人。”
她指了指身旁不远处属于茶影的一滩血肉,那些原本目中还有不屑和傲慢的人也都一脸骇然,无人再敢说出话来。
“小大人既来了,就跟着我罢。”
她目视阿小,语调忽地转轻缓柔和,却让阿小心里一阵悚然,忍不住又瞥了眼茶影的尸身。
看她上了马缓行在前,阿小也上了马跟在她身后。
除了四围枪寨边守卫们手中的火把,整个王帐几乎都处在暗夜之中,未见灯火。
“恕阿小唐突了,方才贵人是否应该先盘问了茶影谁是同谋、受谁指使再要她性命不迟。”
阿小见整个铁勒王帐的架势,知道今夜必不好过。除了外面的攻击,还有王帐中如茶影一般心思难辨之人,如若不防,这王帐着实太难守住。
曲伊人自马上轻侧螓首,阿小不知是不是光线太暗看错了眼,总觉得她神色间似有无尽苦楚和不详。
“在王帐中人看来,我的身份也不光彩。”
阿小一愣,才知自己一时考虑欠周详,这句提醒显然是自作聪明。
今夜她若在那帮家人面前问起,茶影必然还会以将阿小骗来的这套说辞来回话,那样的话她身为铁勒王侍妾却是大宸使团暗线的罪名就坐实了。
显然今夜王帐守卫是她一人勉力撑起的,王帐中的侍卫、下人本就有心轻视冒犯,如若再得知此事便完全辖制不了他们了。
“是阿小考虑欠妥当,贵人万勿怪罪。”
阿小在马上抱拳施礼,曲伊人以手拦在他身前示意他噤声。
不远处层层累累的帐包之中有人声在靠近,阿小以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悄悄警戒。
“曲伊人!”
一小队人马拥着一名少年进入视线,那少年大约十岁上下,晦暗摇晃的亮光之下,仍能清晰看出他衣饰华贵,神情倨傲。
“世子爷。”
曲伊人向阿小递了个眼色,两人下了马单膝跪地,向少年施礼。
传言铁勒王自长子夭折后,直到天命之年才又得了一子,阖家视若珍宝,想来便是此人了。
仿佛是打马在他们身周走了一圈,才听那世子爷冷哼道:
“你不过是侍奉我父王的奴婢,如何能担待王帐护卫之责,我父王是糊涂了!”
这种随口指摘铁勒王的话一出口,人人噤声不语,呆立一旁。
铁勒王世子像是为了扳回颜面,紧接着向众人吩咐道:
“都安排下去,听我的,除了我家人,其余的奴婢下人都散到两边枪寨上守卫!”
“你和这个小子”,阿小的头顶被人用马鞭点了一下,看来自己便是他口中所称的“小子”,这世子把自己当做曲伊人的下人了。“今夜便抬举你们俩跟在我身边护卫罢。”
铁勒王世子轻飘飘地交代完,并不理会他们的反应,径自打马往前走去。
阿小觑着曲伊人神色,见她虽然满目焦虑,仍然上了马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自己也只得在心里叹口气跟了上去。
不远处的枪寨南门外此时已聚集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前面有人试图攀爬枪栅自外面跃入,被守卫在寨内的侍卫打退回去。
里外皆是咒骂呵斥声,渐渐有人开始向nèi_shè箭和投掷火把,汹涌的人群逐渐有沸腾之势,眼看一场冲突是再所难免了。
那趾高气昂的世子爷负手站在寨门内,用土奚律大声向外喊去。
曲伊人勉力一笑,紧张的神情稍有松动,向阿小解释道:
“世子爷说,如果是乌洛地界的民众,现在可以先行回去,铁勒王已将水源之事处理好,他们在京中所做之事也无人计较追究。如果存心想要践踏王帐,铁勒王帐下侍卫家丁两万余人必然不可突破,届时以造反论罪,是灭族之祸。”
阿小以手按住剑柄,环顾四周环境,听着她的解释正腹诽,这小世子虽然年小,所论的大道理确实一点都不差。
人群逐渐开始松动,近半数的人群自东侧离开,小世子老气横秋地看看身前身后的人,摇头叹气,打算负手而去。
正在此时枪寨外传来凄厉的马嘶之声,十数匹马尾部挂着燃烧的火把疯狂嘶吼着向枪寨冲来,所到之处的枪寨腾地窜起火苗,浓烈的火油气味飘散在风里——不知何时寨外的乱民已经在枪寨外层涂了桐油。
“放箭,射马!”
“贵人,世子爷,东门打起来了!”
阿小与曲伊人对视一眼——方才撤去的人群到了东门!
“事不宜迟,你护好世子爷!”
曲伊人话音未落人已驱马飞驰而去。
此时眼前的枪寨已经全部燃起烈烈火焰,侍卫和家丁不得已只得一退再退。
弓箭仰射之下更是无法射中拼死狂奔的火马,有几匹马尾部的火已经逐渐烧到身上,吃痛之下更是发了性地往前冲,加之燃烧之下枪寨局部松动,已有要被冲溃的痕迹。
情急之下阿小只得拉过身旁一名侍卫,将仍然负着手不甘失了贵族风仪的小世子推给他:
“保护好世子!”
自那侍卫手里抢过长弓和箭囊,发足向西南角狂奔,跳上尚未起火的瞭望亭,俯身引弓,将几匹仍在狂奔的火马射倒。
枪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