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江南,这就是自己的家乡。
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老人。
他还是当年的自己。
若是再能重新来一次,他恐怕还是会走上这颠沛流离的道路。
他唯一能记着的就是,解放的时候,从彩南北上,在金陵停留片刻。
他独自一人回了趟乡下。
那个时候,对于乡下来说,无疑是状元醒亲,那个村庄里热闹极了。
那个时候,人情浓重。
他是家族里唯一见过世面的读书人,还想着这些乡下的亲戚。
他清晰的记得江南乡下有个孩子白日里放牛,晚上却是偷偷读书。
他很好奇这是个怎样的孩子。
读书的确是艰难的。
想当年自己去上海的时候,那个时候家族还没有败落,虽比不得往日的富贵,但场面总还撑的住的。
那个时候,又得到了朝臣的首肯,这家里才没拦得住,才有了去上海的盘缠。
如今,战火纷飞,家族里的人大都没有书读了,这远方的亲人,本也是金陵城郊外的富户,却是因为家主生病。
这每每到金陵城中瞧病,无锡、苏州、上海、杭州都瞧遍了,却不见好。
这家的主母倒是个侠义的人,只说:“这是家主的家业都让都带走……”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润泽也是为之一振。
这家主母家中有这7个子女,没有拉扯大的还有三个,一个还在不足3岁。
这本就是战争年月,如今战事吃紧。
这该是怎样的勇气。
一个妇人她竟然没有考虑自己和孩子们的吃喝,也要为他瞧病。
润泽能想到,这怕是这个世界上最动听的告白的甜言蜜语。
这是勇气!
这是爱恋。
每每没有钱瞧病的时候,就卖了几十亩地,换做银钱,去瞧病。
他还记得,家里的孩子没有什么好吃的。
但是,每餐都给主家煮着乌鱼、猪蹄、猪肝汤等。
从来不重样子,不管多么艰难,主家的仆人还是供应着的。
直到后来实在撑不下了,主母才解除了主家的贴身仆人,自己一日三餐一项不拉的照顾。
这样的女子给了润泽很大的震动。
原来这世上的女子并不是一个个都如曼琳一般的纸醉金迷的。
过了半世,才知道自己这前半生都是被一个漂亮的容貌所吸引。
关于内核,自己似乎很在乎琴棋书画之类的才华,却忘记了品质。
这样的女子,才刷新了自己对女子的认识。
这样的女子,才是天下男子应该求取妻子的模样。
无疑,他是幡然醒悟太迟了的。
如今怕也只能把这潦倒的日子过的好些。
变卖了所有的家产土地,终是没有换回这家家主的命运。
战争时代,医疗落后。
家主的命运恐怕是这个土地上无数个人的写照。
打仗的时候,人的命总是不长。
所幸,战争终于结束了。
穷人们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这一日,家中张灯结彩的,如同过年般。
原是润泽回去了……
这整个村庄都沸腾了。
来拜见请好的人自是不少。
在人群中他见到了一个放牛娃。
那就是志胜。
他的辈份本就是“志”字,道取了一个“胜”字是个好名字,战争终于胜利了。
这是一个吉利的名字。
或许是自己孩子的情况,他似乎更像看到后代中有一个“读书人”
一时兴起,考了几道题,回答倒是全部正确。
他很惊讶,这些题目不是文科类的知识,而是数学,几何、代数,润泽并没有料到,他竟然也会这些知识。
相比他平日里必定是下了功夫学过的。
他从怀中掏出那支伴随了自己快30年的笔,他将它赠送给了志胜。
志胜慌不迭的跪了下来。
这只笔大有来历,志胜是知道的。
听闻是洋务运动之时的舶来品,是一品大臣的物件,是洋人朝见的礼物,是皇帝赏赐的。
这般贵重的物品,他一个放牛娃岂可领取?
润泽笑着将志胜拉了起来。
“不要疑虑,它的来历固然不凡,但它终究只是一只习的……你既然算术好,便好好学习西洋的科目,好好学习,好好读书,学个吃字的本事……”
“是……”
这孩子双手接过递过来的钢笔。
连磕了三个头。
这或许就是某种的暗示……
难以言说。
志胜不论是多么艰难都没忘记求学之路……
润泽似乎想去见见志胜,这么多年大家都各忙各的,也不知道这孩子如今怎么样了。
家里的亲人都四散离去了。
老的老,剩下的也没有几个了。
只听说志胜去了大西北……
润泽怕是打搅大家。
如今也没有了农闲的时候。
村子里的活多,每个人都忙碌着挣工分。
这过年的时候,也是要翻鱼汤的时候。
这时候的年节,大家都匆匆忙忙的干活。
过年的时候,也是地理的青菜、韭黄成熟的季节。
干活是每个人生存的法则。
从常州老家到乡下,都是孤单的。
这日将阿明和曼琳留在常州城里,逛逛街……
润泽一个人来到乡下,看了老房子,老住所,老风景。
如今老人们都走了。
能认识的本就没有几个了,在这个几分熟悉的乡下街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