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久久不说话,刘铭于是又道:
“那……大哥你呢?大哥可否看在鹭洲的上万百姓,官兵手足的份上,不吝解囊相助?”
“解囊相助?”重复着这四个字,刘瑾挑眉看他,“你想我如何帮你?”
“早年坊间都传,大哥你在南海底下发现了前朝的藏宝船,而且,你又还有其他行业的投资……”
“当年我主张兴建海防,几乎所有将领都不同意,当时父帅同我说,我要组建舰队可以,但我不要指望府库能抽调出更多的饷银支持。这么多年来,我没有问府库要过一两饷银,船舰火炮,军港维善,将士招募,乃至兄弟们的饷银食粮,都是我一力承担。你觉得如此这许多年下来,便是我真有金舱宝船,又能剩下多少?”刘瑾顿了顿,又道,“我确有些闲钱在沧瀚那里经营着,但整个海军部的运作都仰仗这笔钱产生的孳息周转,韶勋你是想的明白的,我不可能冒着海军部资金链断裂的风险,来填府库这个无底坑。”
“可鹭洲舰队终究是大哥你一人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谁不知道,鹭洲舰队唯云帅马首是瞻,鹭洲海军,根本就是御鲲台的家兵!”
“是,就算是御鲲台的家兵如何?只听令于我又如何?难道我海军的将士们不是冲在最前线,不是在为鹭洲披肝沥胆,前仆后继?!”
见刘瑾确是恼了,刘铭不由得懊悔刚才口不择言的说了不合时宜的话,忙解释道:
“大哥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哥对鹭洲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我只是……”
可他又不知道如何的表达清楚心里的话,一时语塞,手足无措间,抬眼却见林晚婧正沿着楼梯下来,似水的双眸对上他的目光,默默摇了摇头,于是他会意噤声,刘瑾自是看到了他神情的变化,转过身,便见林晚婧披翩然到了他跟前。
“怎么下来了?”他问,上前揽过她到自己身边。
“家里来了客人也不同我说,若不是我醒来,该是我失礼了。”
却说林晚婧自小睡中醒来,恍然发现书房里只剩她独自一人,开了门正打算往卧室去,路过走廊,无意间听见楼下兄弟俩的交谈。她本是不打算下楼的,谁知韶勋句句不讨刘瑾欢心,耳听着刘瑾怒意愈甚,她不禁担心刘瑾意气用事伤了和气,这才下来调停。
“如今韶勋身居帅位,我想他也是实在着急,才来找你商量,他这样信任你这个大哥,你不但不替他排解,怎么反倒同他置气……”
刘瑾却只是听着她数落,也不答话,将她揽过身边坐下,又递了盏茶到她手里,那眸子里的宠溺,便是刘铭看着也觉得羡慕。恍惚间他忽而又想起那年尾牙,林晚婧就在他跟前咫尺,双眸含笑的注视着他,等他开口问他:
“晚婧小姐,我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这句话终究是旁人替他说了。
而那一次,似乎也只他们之间唯一的焦点,这样近的,错过了,便只剩渐行渐远。
“我想,韶勋你也不必太紧张,就像你说的,府库尚有盈余,只盼上苍垂怜,无难无灾的将这个年关熬过去,待到来年新麦子收了,自然便周转开了。”
林晚婧一席话,将刘铭自旧忆里唤醒过来。却见他凄然一笑:
“只怕这次,上天不庇佑鹭洲了。”
“何出此言?”
“之前福南港纵火的议合庭不日便要重新开庭,我收到了线报,说是日方放弃了军舰入港的条款,但是要求巨额赔偿,便也空了。”
“消息可信吗?”
于刘瑾而言,赔款是最轻松的解决方式,可他又不得不介怀刘铭特地提到的“巨额”二字。
刘铭认真道:“是洛洛向她日本领事馆的朋友打听的,该是没什么值得怀疑的,数额只可能更多,不会少。”
叶秋洛同日本人关系甚密,若是她打探来的情报,那这情报绝对是可信的。只是刘瑾深谙叶秋洛的个性,她若是特地给谁透露什么情报,那么初衷定不会是助人为乐,而是在试探虚实。
“那具体的数额呢?她可是说了?”
林晚婧问出了刘瑾方才就想问的问题,却见刘铭神色一暗,目光在二人脸上扫过之后,最终落在林晚婧的眸子里——他该是不敢直视刘瑾的。
“九百万。”刘铭道,“据说包含货损的赔偿,亡故工人的家属补偿,以及港口停用至今的损失,一共九百万。”
“九百万?”刘瑾将这个数字重复了一遍,嗤笑出声:“痴人说梦!”
“大部分赔款都划入了货损和港口维护失利的赔偿,所以我觉得也情有可原……”
“放屁!”刘瑾恼的顾不得礼节,拍案而起,“那港口里放的都是些什么垃圾,他们当我不知道吗?!哪里有什么货!全都是空箱子和稻草,撑死不过是堆烂木头!况且,当时他们把港口租去的时候,合同上写明了我港务司不负责租区内维稳,他们自己要求撤掉巡查点的,白纸黑字,现在来要我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可是大哥,港口毕竟是我们租出去的,如今也是我们的人捅了篓子,于情于理,我们都改表示一下……”
“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我还没有追究他们治安不利,影响我港口的日常运营,他们倒先来跟我算账了!”
林晚婧见刘瑾确是怒了,生怕他一时冲动说出些过激的话,正中了叶秋洛的圈套,赶紧起身来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