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檐上的田笑听了不由一愣:怎么,这闹得这么沸反盈天的比擂,来了恨不得有近千余个江湖角色,恨不得掀翻了半个咸阳城,那么多女儿加鞭快马的都赶了过来,而那古杉、居然还不知道?
却听过千庭微笑道:“这事儿怎么说也是上达天听的。古老如办不好,只怕就不好说话了。那古杉兄虽说骄傲得紧,怎么着也要顾念一下族人吧?哪怕是远支。他年年都要出嘉峪关一行,到新疆草海沙原一放心志,这些事我们都是知道,也从来不曾扰他。前两天才听人来报,最近他刚刚回来。古老不要耽误,现在就去摔碑店为好。”
那乡绅脸色白了白,他一直根本都没得空儿说话。却见那过先生面上分明是谈话已经结束的神色。他呆了呆,应了声,告了个罪,再猜不透里面的机关,先行疑惑地退下了。
他才走,就听过千庭冲那典吏道:“我叫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那典吏恭恭敬敬地道:“在下查了。确实,四望乡郊外那些乡民都说,这些天来,是听到四野郊外,时或有一个疯女子疯着喉咙唱歌。唱得什么也听不清,更看不到她的人,可出没就在四望乡那一带。”
过千庭脸色阴沉,望着楼外黑云,哼声自语道:“当年就是她惹出的事,现在,有我弘文馆出面,她还想出来捣乱吗?”
钟楼中一时一静。
那过千庭的脸色,不只让那典吏,就是田笑在暗地里偷偷见了,也不由心底生寒。
只见过千庭踱到窗口边上,手摸着窗棂,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田笑好奇地看着他——以田笑的出身,和这样的人打交道的机会原少,而这人身后,就是那个田笑所一直不能理解的一阵儿看似臃肿无用、一阵又显得强大无比的朝廷。那些混迹其中的人,个个手眼通天,一想到食利贪赎,他们马上就可以把那整个系统变得臃肿无用;可一旦想及镇压,他们的手又是沉重的,会立刻显出一种强大无比的力量。
却见过千庭的面色忽然微微一变,挥手冲那典吏道:“你快走,我约的人要来了。”
田笑不由愣了愣,是什么人,居然让过千庭这样的人物一提起都忍不住骇然色变?
那典吏才向钟楼下退去,田笑就听到一声巨大的“咣”的声,那响声好大,以至响过了后四下里突然地一片寂静。
田笑忙不迭探眼向那钟楼内望去,却见钟楼后面的窗子已被撞开,一块巨大的黑色的棺盖样的事物直冲进钟楼内来。细一看,那棺材盖原来并不是木头做的的,其实是个纸鸢。只是它做得太像,颜色也漆得刚好,简直像一块沉重无比的檀木棺盖。
那纸鸢上还坐着个女人。那女人也一身黑衣,身段娇小玲珑。只是她的黑衣与座下的纸鸢不同,虽同为黑色,隐隐地却浮泛着光彩,像鸽子脖子上的羽毛,深深的色泽中潜藏着流动的蓝光紫晕。
那纸鸢像撞破了一道时光之门,它的后面,洞开的破口处天光一绽。它突然出现,蓦地撞碎窗棂,可接着,时间在它四周似乎忽然变慢,只见那被撞破的窗棂、糊纸在空中竟似顿住了,然后才缓缓地向四下里散开。
那女人的出现也就由一声暴响开始,接着,却在异样缓慢的碎纸、断木的飘落之间出场。只见她的面上黑纱飘荡,黑纱里织着金的、银的、五彩的线,但合在一起,它居然还是黑的。
而四周,那碎纸破棂,轻轻散落,几近无声,却像一队灵棺经过时那飘落在荒野里的纸钱。
过千庭轻轻叹了口气:“你每次露面,都要搞出这么大的声响吗?”
他微微蹙着眉尖,有一点装模做样的架式,又有一点讨好的语气。
田笑却感觉出,他这架式下面,却透着说不出的谨慎与防戒。
以过千庭的身份,一个人能让他不得以不开玩笑的方式显出讨好已难,何况还暗地里叫他如此谨慎的戒备?
田笑登时不由对那女人好奇起来。
——她是谁?
却听那女人格格地笑了。那笑声像一把冰糖撒落,落的地方一朵朵罂栗花鲜艳的开放出来,她的笑声是有颜色的。
她笑得身上都轻轻地颤动着,连带着座下的纸棺都一阵轻摆。
——这女人是谁?
只听她格格笑道:“我只觉得这样才好玩儿。”
过千庭微笑道:“你说好玩儿就好玩儿好了。”
他语气里有一种他这样的男人面对一个他也不得不尊重的尊贵的女人时那一种放纵与讨好交杂的滋味。
只见他微笑着:“可是,面对我这样一个无趣的老男人,不解风情,却也相当煞风景吧?”
那女人皱皱鼻子,她的鼻子尖而翘,隐隐地贴着面纱,皱得那面纱一阵轻颤,扇出的气息仿佛她喘气儿在你身边儿似的。
只听她道:“你少给我扯些闲蛋。说吧,你不惜出动闻老头儿,坑杀六士,连黜天师那老天阉都给你发动了,逼我出来有什么事?”
田笑听说,心头不由已微微一阵扯动,她语气虽然不恭,提到的可都是些顶尖儿的人物了。
过千庭微笑道:“没别的,只是想给你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