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笛说着轻轻捏向往的脸颊,向往冲他咧开嘴,王照笑着朝韩笛一点头,领着向往到小区里的公共游乐区。
里面摆着健身器材,儿童滑梯,秋千和其它一些供小孩子玩耍的塑料制的建筑。有几个小孩正在里面钻来钻去,你追我赶,边上站着他们的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边看着孩子,边拉家常。
老小区里的格局通常是这样,住的年轻人少,多是老人带着孩子,等他们的父母下班了,再把孩子接回去。
有个老人误以为王照是向往的母亲,问道:“女儿几岁了?”
向往不跟那些孩子一起玩,独自坐到秋千上:“六岁了。”
“上一年级了吧?”
“明年上一年级,我是十月份出生的,上学晚一年。”
“哟,这孩子口齿真伶俐啊,能背不少唐诗吧?”
“我只会背五首,悯农,唐,李绅,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还会背什么啊?”
路向往又背了四首。
“还有呢?”
“不会了。”
一群老人七嘴八舌的“教导”王照:“你们白天上班,晚上回来要教孩子啊,工作重要,教育孩子也重要。”
“是啊,孩子小的时候就是一张白纸,你在上面画什么,孩子就变成什么样。”
“我外孙女今年也六岁,能把一本唐诗全背下来,还能说一千个英文单词呢,都是妈妈教的。”
“那不得了,能讲这么多,我们才刚刚开始学英语。”
“真的,青青,你给爷爷奶奶们说几句英语。”
被称作青青的小女孩大声地叽里咕噜说起来,那些老人们听是听不懂,但个个竖起大拇指,夸她妈妈教的好。
青青的外婆无比自豪:“你们都要抓紧教啊,教育专家说了,小孩子一生下来就要早教,两岁之前是大脑发育的黄金期。”
“你倒学成专家了,哪天让青青妈妈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我听说上了小学后,老师看大部分孩子都会就不教了,人家会,你家孩子不会,那不就落后了吗。”
“哎呀,明天不能出来玩了,要在家看书、学习,我那儿媳妇什么都不管,她到家时我孙女都睡了,连她面也见不上。”
说这话的老人看着的孩子还在流口水,路向往撅起嘴,去更远一些的地方玩滑梯,王照跟过去。
“我是跟着姐姐给我买的机器人学的唐诗,我妈什么都不教我,她太忙了,没时间跟我说话。”路向往很灵活,一遍遍地爬到滑梯顶端,再滑下来,她运动的时候,身上也流露出一股犟劲。
“你在怪你妈妈?”
“不怪,我也不想学,老师让我们说理想,我没有理想,理想是什么?”
“理想就是你长大了想干什么?”
路向往仰起头:“赚钱。”
“你为什么想赚钱?”
“大人们都喜欢钱,我也会长大。小荷有了新妈妈,她不要自己的爸爸妈妈了,她爸爸住院了,她奶奶去养老院了,小荷跟我一样,没有家了,她新妈妈有钱,小荷说她以后会当钢琴家,我不会弹钢琴,我可以给小荷修钢琴。”
“你会跳舞吗?”
“老师教过,我忘了,我想跳给妈妈看,妈妈说等她有空了再看,她一直没空,我不记得怎么跳了。”
“那你喜欢做什么?”
“没有特别喜欢的,反正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过完一个生日,又长了一岁。”
天色渐黑,晚霞躲到了云层后面。
路向往围着滑梯反复地跑,正着滑滑腻了,反过身子来滑,扭着双腿滑,自娱自乐,丝毫不倦怠,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王照望着她,没有不耐烦,她有耐心,甚至渴望多看路向往一会,仿佛看着儿时的自己,一个人蹲在地上研究蚂蚁搬家研究上几个小时。
小小的王照同是什么都明白,大人的问题什么都能听懂,回答时却语无伦次的,带着孩子世界里的某种不屑。
突然路向往跳下来,跑到王照旁边,张开双手:“阿姨,抱抱!抱抱向往!”
“你磕到了?”
“没有,没有,阿姨抱抱!抱抱!”
王照只好抱起她,小小的向往很轻,她紧紧地环抱住王照的脖子,小手巴在王照的脖颈后,冰冷的脸颊贴在王照的耳边,嘴里喘着轻微的气息。孩童光滑的肌肤上有着面霜的香气,奶香味,和顽皮后的汗水味。
王照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她,眼眶湿润。
“阿姨,怪兽把太阳吃了,我怕。”
“不怕,我们不怕怪兽。”
“想妈妈抱抱,妈妈的头发是冰淇淋味的,妈妈喜欢穿毛衣,妈妈的手热乎乎的,想抱抱,妈妈身上有妈妈的气味。”
“想跟妈妈一起睡觉?”
“不想妈妈去工作,想妈妈接我放学,看妈妈笑,搂着妈妈睡觉。”
“是不是很难受?”
“嗯,难受。”
“想哭?”
“嗯。”
王照的泪水落下来。
想起那年的那个小女孩,站在黄昏的大街上,一个人被迫接受黑暗,四下里全是狰狞的目光,垃圾桶变了形状,路灯张开了血盆大口,自行车的铃声叮铃一响,心脏跳到了嗓子眼。没有人过来跟她说话,她手里拿着冰冷的烧饼,豆腐脑,油墩子,冰冷的硬币。
画册上的字模糊了,越看越吃力。
母亲在视线里,不在视线里,心跟着跳,买水果的人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