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三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却压得沈星繁胸口闷得喘不过气来。刚刚场面太乱,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现在回过味来了,心头才涌上委屈。
她本来觉得有误会说开了就好,可他这副姿态,像是觉得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他白天才说过没有为她和陆沉吃醋,现在又这样生气,究竟是心口不一,还是觉得她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人了?
江砺瞥到她如鲠在喉的表情,在尼古丁带来的麻痹感中平静地问她:“还没找好借口?没关系,我给你时间,慢慢想。”
她这才闷闷地开口:“你能把烟掐了吗?”
江砺没理她的诉求,只是把车窗全部降下。他现在情绪波动太大,不抽支烟无法冷静。
沈星繁默默地将自己这边的窗也打开,呛鼻的烟味散了一些,但夜间的冷空气也并不那么让人好受。她把手插进大衣兜里,缩了一下脖子,说:“陆沉去家里看我外婆了,我去的时候他刚走。我小姨最近想挂个肿瘤专家的号,托了很多关系都没挂上,陆沉知道以后帮了点忙。”
江砺吐了个烟圈,没有说话。
她没看他脸色,继续说下去:“他刚帮完我的忙,约我出来坐坐,我不来不合适。我只跟他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就准备回家了。他送我出来的路上,碰到了你们那位姓宗的朋友。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江砺夹烟的那只手臂搭在车窗上,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挺合理。下次再想见他告诉我一声,燕南的夜场我都熟,可以送你去。”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人遍体生寒,沈星繁突然间觉得这样的他有一点陌生。
她一直都是个很会调节情绪的人,也一直都很坚强,大概命运多舛的人身上总是比别人多一点特殊的能力,而她引以为豪的特异功能大概就是自愈能力特别强。
大学时她经常跟在江砺后面跑,哪怕他态度再差,她都能把自己伪装得很好,好像一点都不会难过。
可是,她怎么会不难过?
她是个女孩,身上的痛觉神经并没有比别人少一根,更何况他是她喜欢的人,不经意露出一个冷漠的眼神,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刺痛她。
这些,她从来都不敢让他知道,她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对自己多哪怕一点同情。
可是,那些她藏在心里不敢说出口的话,她又是多么想让他知道。
委屈和失望排山倒海而来,她疼得连手心都发颤。
沈星繁把脸别向窗外:“江砺,我不想和你吵架。”
江砺本来就有股火,她这回避的态度无异于捏一撮盐撒进去,等他意识到不妥的时候,那句轻慢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和陆沉有那么多话可聊,和我连吵架都懒得吵?”
沈星繁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的肉里,回过头来问他:“那你想知道,我和陆沉为什么关系这么好吗?”
如果他愿意知道,她可以把一切都告诉他。告诉他她那些年的狼狈,那些年的挣扎,那些年她是多么希望他能在自己身边。
江砺却没看她,再次用无所谓的话刺她:“我不关心你和他的罗曼史。”
沈星繁望着他,突然有一点为自己心酸。
“江砺,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在乎我?还是说你根本就不在乎啊。每次我想跟你说一说我这些年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你都是一副你不想关心,你不想知道的态度。既然你真的不在乎,又为什么对我生气?”
江砺夹着烟的那只手一顿。
是啊,他不想关心,也不想知道。
他不想知道这些年是不是有别人陪在她身边,也不想知道她是不是和陆沉保持着亲密的联系,更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温情故事。
或许他只是害怕知道。
也害怕让她知道,他在她面前如此胆怯,卑微,阴暗,脆弱。
他是如此害怕,她像一阵风一样来了,又突然走掉。
所以,他假装自己不像以前那样在乎她了,以为这样就可以牢牢地把主动权握在手上。
她冷不防又问他:“你和叶小姐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样吗?总是这么保留,这么理智,又这么吝啬……”
“我吝啬?”江砺笑着将烟掐灭,维持住心里仅剩的那一点高傲,“沈星繁,你想要什么就说。物质,信任,承诺,你想要家我也可以给你。”他说着,将口袋里的戒指拿出来,捞起她的手戴到她左手的无名指上。
“你如果还想和我在一起,等下周一民政局上班,我们去把证领了。如果不愿意也不用勉强。只是听我一句劝,陆沉不是你的良人,就算不和我在一起,也趁早和他划清界限,他手上那戒指明晃晃地戴着,摆明了没打算跟你认真,你这样的玩不过他……”
他说完放下她的手,接起代驾打来的电话,告诉对方自己的具体位置时,眼角余光却看到她把戒指摩挲了几下,缓缓地脱了下来。
他皱起眉头,听见她哽咽着说:“我从来没有想过和陆沉在一起。可是,我要的你也不能给我。我觉得,我们现在可能还不适合结婚。”
江砺的心脏仿佛被人拿保鲜膜紧紧地缠了几圈,闷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挂断电话,不痛不痒地说:“好。那就分手吧,不用浪费彼此时间。”
这段关系什么时候开始,他说了算,什么时候结束,也要他说了算。
她对他的提议无动于衷,只是垂着眼睛笑:“你都不问问我想要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