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岸的世界里再生才刚出现几天,可是她在再生眼里已经出现一个多月了。两个人看似巧合的相遇,其实是另一个更早的潜伏,然后一步一步不偏不倚地走向对方,直到对方无意间抬起了头。
那是一个雾气弥漫的早晨,隔着青绿色的叶子,隔着早春独有的芬芳,一个身影从朦胧中走来,像从神秘的画布中走来,像出水芙蓉般荡开湖水的涟漪,沾着微甜的露水。
那样的年纪,不施脂粉,一双明眸藏着无尽的海水,瞳孔清澈,眉宇间透着清秀和恬淡,肤如凝脂,温婉如玉。再生的双眼,给了她一个完美的特写。
这是第一次有如此明显的悸动,在他的胸腔里发出耐人寻味的声响。
这一刻,他便觉得自己跟她之间一定会有故事发生,就算没有,他也要让故事发生。他想把她拉进自己的生活,拉进自己的圈子。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每天都在做这件事,就差硬生生地把她拽到自己面前了。
因为第一次,他这样笨拙这样不知所措,甚至他不知道一段感情该从何下手,从哪里开始。
于是再生变成了一个怪异的追踪者,在课间的走廊,在食堂,在超市,在操场,只要她出现踪迹的地方,他就在她的身后默默跟着,像她的影子。
给他提供情报的同学大多会得到不同程度的赏赐,一顿饭,一袋零食,甚至一瓶饮料,他们都不会太计较回报,因为事情本身就很值得关注。
大家都好奇再生会对什么样的女生感兴趣,都想了解是什么样的女生有这样的神奇之处,让冷峻的他如此疯狂。
一时间,再生喜欢安岸的事情在学校传疯了,大家都知道他在关注九班那个转校生,于是自发地组织成情报小组,给他提供线索。
索然无味的中学时代,这样的大事件,谁都毫不吝啬地要去八卦一番,再生和安岸成为很多人课余生活的话题,像聚众绘一幅巨作一样,你一笔我一笔的,大伙都画得不亦乐乎,于是画意开始显现出来。
再生班里一个叫李梅晴的女同学,小名梅子,跟安岸是小学同班同学,她告诉再生,“安岸以前不叫安岸,叫安然!”
“安然?”再生一脸疑惑。
“应该是后来改名字了!”
“安岸,安然!”再生呢喃着。
“我记得以前我们聊天的时候,她好像说起过,将来要找一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这样比较有意思。”
这原本对再生来说是多么荒谬、无聊、幼稚的想法,完全可以无视甚至嗤之以鼻。但因为是安岸,他不得不在意,甚至要不顾一切,努力去遵循。仿佛她就是他世界的王法,是他生活运行的轨迹。
他忍不住去想,如果他能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话那该多好。恨不得能生日这个事情是可以肆意更改的。
再生问:“那你知道她什么时候生日吗?”
李梅晴摇头。
于是他就拜托她去问清楚。
得知她生日以后的再生心里还难过了好一阵子。他竟然会害怕因为这一点,安岸就真的会不喜欢他,把他淘汰在人生的册子外。
但他也不会傻到因为李梅晴的这番话就真的退缩,至少那应该不是唯一的标准,他一定有办法让她喜欢上自己的。他不是自信,而是真的没有退路,他就像深陷泥潭一样,无法自拔。
有一天,再生从超市出来的时候,一个女生差点撞到他,两个人都急刹住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看,竟然是他朝暮尾随的安岸,他恨自己刚才怎么没有迎上去真的让她撞个满怀。他用力抿了一下嘴,胸腔又发出耐人寻味的震动,他看着她,一眼都没有离开过。
她那长直如墨的头发,因为黑色塑料发圈的断裂,散到肩头,她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动物,埋着头一直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发圈就走了,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他一眼。
刚才的幸福、激动瞬间烟消云散,空欢喜一场。就像拿着奖券去兑现的时候,柜员说了一句,“你的奖券已过期”一样。这就像是上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关注她这么久了,她却还是一无所知。
休息天的时候,再生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想起在学校超市的那一幕,想起安岸散开的长发,想起她受惊的样子。他不由自主地走进饰品店,那是他第一次进这样的店铺,琳琅满目,各色发圈让他挑花了眼,挑选了很久,才找了一个别致又低调的,三条深灰色的圈绳重叠在一起,他想,这样应该就不那么容易断裂了。圈绳上面有一朵淡黄色的雏菊,清新淡然。
他买下了那个发圈,返校的时候让李梅晴同学带给安岸。后来他有看到她扎在头上,那朵雏菊在她的头发上绽放着,就像绽放在他心头。
晚自习下课,再生像平时那样在操场等待安岸的出现。
天黑得把所有都描绘成简写画,只有简单的轮廓线条,凭此,似乎不太可能找到安岸。忽然间,一辆摩托车的前灯从再生的面前扫过,照亮了再生的目光,也照亮了安岸的背影。
每晚他都会目送她离开这座学校,虽然只有教室到校门口的距离,为了这短暂的瞬间,他却愿意在黑暗中跟个盲人一样,去探索找寻。初尝悸动的滋味,只能摸索前行。关于这件事,安岸一直一无所知。
也许因为总是跟在她的背后,无论再久,只要她不回头,她便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存在。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