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两个年轻人让甄风印象比较深。一个叫张雀,一个叫马丁。
张雀是个意气风发的书生,提及自己公验上名叫张雀,但是读过一些书后觉得自己是“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中的无知者,于是自行改名“张确”,以此明确自己的志向。他家道中落,徙居江宁,身无分文,希望到望江楼工读两不误。
马丁则是个妙趣横生的胖子,按他自己说的身手了得,力能扛鼎,看着模样或许吹牛成分较大,也不像长期屈居人之下的模样,他自言自己不卖身,只帮工挣钱。平日里到各个码头铺子做点零工糊口,一个人吃饱全家人不饿,有多余的钱粮会接济一些困苦孩童。今日正是他在接济的时候被甄棒看到了,所以才推荐了来。
最后,甄风留下了十六个人,其中有十二个孩童,两个年轻人和两个中老年人。这也就构成了望江楼未来发展的班底。不得不说,这时代的人还是比较淳朴。甄风刚把整体人员安排的想法告诉婶娘吴氏,对整理集体宿舍、入住后洗澡的要求、分工培训等等事宜做了简单交代,就看到夏小娘面色不善地带着十个伙计过来了。
甄风安排婶娘吴氏和展堂去处理,自己来应付夏小娘。夏小娘的走路姿态,如同一阵疾风,可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甄风迎了上去,边走边抢着说道:“夏小娘,是来吃饭,还是来串门啊?”
夏小娘听出甄风的言外之意,她已经不是这座酒楼的主人了。夏小娘撒起泼来,才不管这些既成事实,那尖声语调如同打雷一般咔嚓地说道:“风哥儿,别整这些没用的。你说是,你是不是傻?谁让你招人的,放着家里那么多伙计仆役不用,你是不是想让家里垮了?”
甄风看了一眼跟在夏小娘身后的人,好几个都是此前自己提出离开的伙计。甄风只好说道:“夏小娘,我们这酒楼庙太小,罩不住他们,他们都是自己走的。”
“那现在我带着他们回来了,还给你配了人,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他们谁也不许走。就这么办吧。”
十个伙计连声答应。甄风一听,嘿嘿一笑道:“夏小娘,看来这酒楼是想走就走,想来就来,跟隔壁的那些勾栏瓦肆没什么两样呢。”
“你是不是傻,多养一些伙计不用花钱吗?你眼前的都是自家的伙计,哪来的进进出出,你安的什么心?你只是掌柜的,还没到当家做主的时候!”
也是有趣了,要来办事的,非得用以势压人的方式令你屈服,需要讲道理的时候跟你讲感情,需要讲感情的时候跟你讲阶级,再讲下去还能创新出更多的幺蛾子,甄风恨不得张三丰提前数百年出生来跟她比划比划太极。
明明就是看到烈酒秘方带来的巨大希望和利益,却一字不提,如果自己提出来,人家也有数十种新话题带跑偏。他拿出这些记忆里的东西帮助酒楼逆转,很大程度是为了报恩,但是人家看中的只是利益。看来非得逼着针尖对麦芒才罢休?
甄风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就知道当下的取舍不仅仅只是进来人,而是决定了未来这座刚刚获得新生的酒楼的决策权归属。他笑着说道:“不行,他们回来酒楼又会回到老样子。二叔全权委托我负责经营这家酒楼,我是大东家,我说了算。”
“这酒楼是甄家的,你说了不算!”
“我是大东家,我说了算。”
“你还翻脸不认人了?没有甄家你算什么?”
“我是大东家,我说了算。”
“你哪是大东家,那些份子都是欠甄家的,甄家才是大东家。”
“白纸黑字都写了,我是大东家,我说了算。”
夏小娘觉得自己的肺部快被气炸了,尖声怪叫:“你能不能不要老是说这句话,老娘都会背了!”
“行!谁敢插手经营的事,我就带着秘方离开!”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们逃难的时候谁救活了你们?现在竟然要忘恩负义了!”
“我会扭亏为盈,相比夏小娘亏得就差卖人填补是谁靠谱?谁敢插手经营的事,我就带着秘方离开!”
“你,你,你,甄家再怎样都是东家,你还敢自行其是不成?”
“谁敢插手经营的事,我就带着秘方离开!”
“你以为你是谁?叫你二叔出来!叫你二婶出来!”
“谁敢插手经营的事,我就带着秘方离开!”
“这是甄家的酒楼,你是甄家的后辈,你竟然敢这样跟我说话!”
对于夏小娘丧心病狂的尖锐声音,甄风抠了抠耳朵,继续一成不变地说:“谁敢插手经营的事,我就带着秘方离开!”
夏小娘被激得跳起来往门外奔走,那十个甄家老伙计听得面面相觑,就连躲在里面的大娘子惠氏、甄棒等人,以及刚被收留还在后院担心自己未来的准新雇工们,听得不仅仅热血沸腾,而是不可思议了。
太刚了!就算夏小娘只是妾室,论地位只比丫鬟高一点,但她毕竟是甄风的长辈,也算是甄家的实权人物,甄风竟然公开地撕破脸,毫不掩饰地对着干,把夏小娘怼得暴跳如雷,一点脸面都不留。
这也是甄风无可奈何之举,现在就像是战场对峙,酒楼的主导权和大局就是军队指挥权,在这个核心利益面前,迟早都要撕破脸,现在顾及脸面就会把自己处于劣势之上,只有自己足够强势,才能握紧指挥权。说到底,就是气场之争,败了,就什么都没了。
夏小娘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