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周飞走过去,小声的喊了一句。
夫子嗯了一声,没有回头:“来了。”
周飞颔首:“老师是还有话要跟我说么?”
夫子说:“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言罢,夫子转身:“来,陪老师喝两杯。”
周飞说:“老师,我酒量很差。”
“我知道啊。”夫子说:“但老师的命令,你能不遵守么?”
周飞苦笑:“这也算命令啊。”
“师者之命,怎么不算命令。放心,老师不会灌你酒的,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夫子淡淡的说道。
看到夫子此刻的状态,周飞心里的那种不安越发的强烈。
很早之前他就预感到夫子已经快要死了,只是夫子向来强势,从不会轻易的将“死”这种讯息表露在外,周飞也只是凭借直觉推断而出。
可是现在,夫子就差把我要死了几个字刻在脸上。
而他要跟周飞说的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遗言。
“老师。”周飞的声音已经多了几分颤抖。
夫子撇了他一眼:“干啥干啥,我还没死呢,你这是提前预言在我葬礼上的姿态么?”
周飞连连摇头:“弟子不敢。”
“在修为境界上,你是我众多弟子中最差的,但是在其他方面,你却遥遥领先于他们。这些经验,都来自于另外一个时空吧。”夫子喝了口酒,坐在了甲板上,还拍拍甲板让周飞也坐下。
周飞乖巧的坐在了夫子身侧。
“真是遗憾呐,此生或许没有机会去另外的世界看一眼了。大荒的风景我都看腻了。”夫子自嘲的说道:“人老了,就容易陷入回忆,就总想跟其他人说说自己年轻时候的事儿。不介意当一回听众吧。”
周飞连连点头,说:“老师您说,弟子洗耳恭听。”
夫子大笑:“不用那么严肃,全当个故事听吧。”
周飞正襟危坐,后背挺得笔直,都不敢靠在船舷上。
夫子也没去管周飞的坐姿,喝了几口酒后,懒洋洋的靠在船舷上,开始回忆自己的过去。
但是这一生,夫子实在是活的太久,太久,久到他都不晓得从那一段开始回忆比较好。
沉默了半天,夫子终于开口。
故事,就从夫子及冠的那年说起。
夫子出生于越国,一个存在于数百年前的积弱小国,不过因为身处大荒边缘,土地又较为贫瘠,所以其他国家都对越过没什么兴趣,连吞并的念头都没有。
越国的百姓过得很苦,因为土壤不适合耕种,所以越国的粮食供给一直都是大问题,即便是皇室,过得也跟普通百姓没什么差别。
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逃离这片贫瘠的土地,人口的锐减导致原本就不怎么富裕的粮食产量更加稀少,甚至连皇室的供给都无法满足。
夫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于皇宫。
“哇,老师,你还是个皇子啊?”周飞惊讶的说道。
“越国的皇子不如鸡。”夫子淡淡的说道。
“可是皇子的身份,终究还是尊贵的吧。”周飞说。
“连肚子都填不饱,身份有什么用?我幼时的记忆,都跟饥饿有关。吃饱这个概念,在我及冠之前都不存在。后来,越国就没了,我的母后乔装打扮一番,带着我混入了逃荒的人群中,向着当时大荒最强的国家楚国而去。”
“逃荒之路非常艰难,饥饿无时无刻都纠缠在我的身边,那时我年纪小,其他的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张嘴问母后要吃的,直到有一天,母后带回来一个香喷喷的红薯,我三两口就吃光了,问母后明天还能不能吃到,母后流着泪点头。”
“之后每天我都能吃到一个香喷喷的红薯,有时候甚至还能吃到肉,而母后却日渐消瘦下去,她的身上也多了很多伤痕,只是我并未注意到。在快要到达楚国的时候,母后倒下了,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母后的身上全是淤痕,是那种被鞭子抽出来的淤痕。”
“这时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抓着母后的头发,要让她去接客。我终于明白,那些红薯都是母后用身子换来的。我用力的去推搡那个男人,可是年幼的我如何是成年人的对手,他将我推到,然后用脚踹我。母后挣扎着爬起来,抱着那个男人的腿,让他不要打我,母后愿意去接客。”
“那天,我没有等到母后归来,我也不觉得饿。”
“三日后,我见到了母后的尸体,就在路边的草丛里,衣不蔽体,浑身青肿。我没有哭,只是脱掉自己的衣服盖在了母后的身上。然后找来了很多木柴,将母后的身体火化了。我知道母后很爱美,想必也不想在死了之后,躺在地里被虫子咬。”
“那年,我十四岁。”
说到这里,夫子停了下来,狠狠的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周飞注意到,夫子的眼眶有些红了。
这些绝对私密的事儿,夫子应该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起过。
关键是,也没有人能想到,夫子竟然还有如此坎坷的童年。
在很多人的眼中,夫子生来就是强悍的,生来就立于大荒之巅,没有人去真的想过,夫子也是人,他也是需要成长的,他能有今日的地位,并不是老天爷的恩赐,而是凭借自身的努力,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而童年的悲惨遭遇,应该就是夫子能获得如此巨大成就的动力之一。
话说回来,夫子的遭遇简直就是后世无敌流的主角模板,从小坎坷,立志修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