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撒下皎洁光辉,银霜似的布满了百家巷的屋顶,并于地面留下一片黯然的阴影,四面寂静无声,飘逸花香的暖风里偶尔传来几声春虫的嘶鸣,萤火轻舞,翩翩然落于屋后矮树茂盛的叶片间,于叶片上投下几星幽幽绿光。
矮树站在自己扶疏的影子上,风一吹,带动满树清香,摇曳了一地形状各异的碎银般斑驳婆娑的月影。
明暗交接处,倏忽一道矫健的黑影跃上屋脊。
朦胧月色,映得那双凝聚着杀意的双瞳粼粼微波,脚步极快,风一样踏碎屋顶银霜,径直朝几个陪同皇帝试疾的官员居所移动而去。
却还没等及近,就远瞧见一个娇小的身影正趴在屋檐边往下瞧,一边瞧还一边发出愉快的笑声。
计划有变,男人不得不先站住脚步。
匆匆藏到屋脊后,定睛一瞧,竟是她?
“哎哟!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黄口小儿?敢如此恶作剧?可知老夫是皇上跟前的中枢大臣?”屋檐下传来老耆暴怒嘶吼的声音,听上去简直是恨不得要吃人了。
可还没维持几秒,紧接着暴怒嘶吼又转为了杀猪的哀嚎:“哎哟,老夫的屁股啊!”
“哈哈,你个老泼皮,让你再小瞧女子,让你再大言不惭!这回知道姑奶奶的厉害了吧?”
趴在屋檐边的女子压低声音自言自语,作势扬起拳头,隔空朝底下挥了挥。
得意擦擦鼻尖,旋即露出了孩子般阴谋得逞的笑脸。
远瞧着那精致侧颜笑靥如花,青丝若瀑的女子,即使身着男装也难掩灵秀脱俗的气质。
什么时候开始,她从一个豆芽菜般的少女成长为这样耀眼的存在了?
唐略不由看呆了,眼中原有的肃杀一瞬间被惊讶取代。他甚至开始好奇在她的眼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能让她展露这样由衷的笑。
顺着她的视线方向望去,虽瞧不见底下发生了什么事,但耳畔传来的一声声惨叫却已经告诉了他答案——她是在捉弄那群老臣。
联想到竹林里那个杀气腾腾、善于取巧的女杀手,这样孩子气模样的她,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唐略的嘴角毫不自察泛起痴醉的微笑,连同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的光芒都变得柔软了。
心里,好像有什么被融化。
这种感觉太粘人,以至于令他心跳加速,一时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警惕的神经被放松一刹那,脚下微动,不慎踩碎了瓦片。
“啪嗒”一声,掺和在老官员的惨叫声里,听上去竟然还是那么清晰。
唐略顿时浑身一凉,暗道:不好!
趴在屋檐边看戏看的不亦乐乎的叶凌漪听见了细微的动静,骤然收了脸上的笑,缓缓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颗心不由提了起来:“谁在那?”
空荡的屋顶只有风声,无人回应。
叶凌漪觉得非常奇怪,极尽视力所能望过去。
只见月色银白,屋脊后面隐约可见有人的影子晃动。
鬼鬼祟祟的样子令叶凌漪不得不提起了防备,捏紧腰间的配剑爬起身,缓缓走向屋脊,冷喝:“我再问一遍,是谁在那?出来!”
唐略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被发现,暗自后悔自己太鲁莽轻率,竟然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
眼下若要将任务继续下去就非得杀了发现他的人。
但对手偏偏是叶凌漪。
他实在不愿意与她出手,只能暂时作罢今夜的刺杀计划,先行撤离。
然而就在唐略转身要从屋脊上跳下去时,女子已然出剑朝他劈了下来。
习武之人感知到背后的杀气,几乎是本能的做出避让动作,待她失去重心前倾到自己眼前时,再击出掌,狠狠击中了女子单薄的肩上。
这一掌大概用了五成内力,击出的瞬间,唐略才回想起来对方是叶凌漪,可惜招式已出便像泼出去的水,就算他再后悔,要想收回都已经晚到不可能了。
叶凌漪不敌唐略,被一掌击中肩膀,受到掌力推搡,身形不受控制地往屋檐边缘退去,整个人像是被风吹起来的纸片,眼看着要摔下屋去。
“青鸢!”反应过来,瞳仁蓦地收紧,唐略慌忙伸出手去,却连她下落的衣角都来不及捉住,就眼睁睁看着她摔了下去。
“青鸢!”
唐略不由焦急,奋力嘶吼,猛一咬牙,竟坚定地纵身一跃跟着跳了下去。
令叶凌漪始料未及的是,就在她掉下去的一刹那,有个人跳下来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护着,生生以自身躯体铺作肉垫,为她挡下了所有伤害。
二人重重砸在地上。
“呃……”
男子因承受了两人份的重力砸地,一瞬忍不住发出痛苦的闷哼。
叶凌漪赶忙起身。
再低头,瞧见因疼痛蜷缩在地上的那人,仔细一看,竟是唐略?
惊愕了片刻,见他皱眉捂住肋骨的部位,叶凌漪慌了,也顾不得去想他为什么会在夜晚出现在这里。
想将他扶起来,又怕自己触痛了他的伤处,一时手足无措。
“唐略,你还好吧?”
她满眼的彷徨与内疚。
唐略镇静心神,勉强忍住痛意,白皙的面孔因此泛起了细密汗珠。
“快扶我起来!”
“啊?”叶凌漪愣了片刻,忙不迭点头,长长“哦”了声。
依他言,叶凌漪把唐略从地上扶起来,问:“唐侍卫,可需要找大夫?”
看来她是真的重了。
看他被自己压的面色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