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小一间屋子,分明有她曾经落脚歇息过几日,却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下,唯恐被发现追上。
温烨连逃亡都不曾丢下她……她曾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一个,结果到头来,他将她带在身边,却只是为了此时用尽她所有价值。
还有什么是比她更好用的筹码?
说什么天下第一美人,到头来还不是一样随手可抛的玩物!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眼中的泪意,从那张简陋的床底下摸出来一只巴掌大的化妆盒。
陆夫人给了她无人能匹的美貌,同时也给了她常人不能媲美的谨慎与聪颖。即使奔忙逃亡的过程中匆忙狼狈,她也没忘记在所有曾经住过的地方留下了这么一只盒子,里面装着的东西足以让人瞬间毙命。
可以杀人……同样也能自杀。
陆轻紫眸中狠色一闪而逝,刚刚将那只小盒子紧紧握在了手心里,面前的镂空木门便猛地被人从外面撞开,温烨一下冲了进来,一双鹰隼似的眼笔直地和她对上。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一顿,像是确定了她此时确实没有半点儿不妥似的,紧绷的脊背这才稍稍放松一点儿,低声叫了一句:“轻紫……”
陆轻紫心尖一疼。
多么亲近又熟悉的称呼,此时听来却像是对她最大的嘲笑。
她勾勾唇惨笑一声,冷了嗓子答道:“温将军还是别这样叫我,我配不上您的一句爱称。”
温烨的眼中痛色稍黯。
陆轻紫却没有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她下巴一抬,寒声道:“你当初带我一起上路,是不是就料到了这一天?”
他温烨温大将军多精明冷静的一个人,又怎么会做毫无意义的事?
她的字句都森冷如冰,冷意几乎能渗入人骨髓。
温烨一抬眼就对上她瞳孔中摇曳的情绪,有复杂,有失望,还有些谁也道不明白的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沉声道:“是。”
陆轻紫惨然一笑。
你看,果然如此,她到底在希冀些什么?
她一抬手打开了手中的首饰盒,将那木质的小盒子一把砸在了地上,掌中只余一只没有任何点缀的瓷瓶。
温烨时刻盯着她的动作,此时下意识要夺,陆轻紫却望着他的眼,冷道:“如若我告诉你,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去,你肯不肯?”
温烨笑了笑:“你知道你没得选的,陆轻紫。”
陆轻紫哼笑一声。
她当然知道。有他温烨盯着,她连生死都没资格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陆轻紫沉默了半晌,陡然讽刺地一勾唇,字句分明地道:“好,我会去的。”
“只是温烨,你最好永远别为你今天的选择后悔!”
她说完便不再留,直接甩袖而去。
温烨被她扔在身后,望着她的摔门离去,一点点慢慢地松开了藏在身后的手。
掌心已掐得鲜血淋漓。
翌日,齐军踏上了返程之路。
黎齐两国边境接壤,但首都之间却离得并不近,王大人领着这一行人上路,饶是脚程再赶,也足足花了半月。
陆轻紫作为这一行里最“贵重”的一件宝贝,被直接塞进了一辆单独的马车里。温烨却没有这样的待遇,他身为敌国众臣,又在战场上杀过那么多齐国将士,自然没人会给他好脸色,齐军一根麻绳将他的双手一绑,直接就用马车拖着走,半点儿面子也没留。
温烨气硬,硬生生一路熬了过来,一句抱怨都未曾说过。
陆轻紫还在气头上,自然不会为了他求情。
更何况他们二人此时如此相近,不过是一个玩物与一个阶下囚,她也没资格为他求情。
半月之后,马车终于驶入了齐国的皇都。
齐国国君早已得知他们返程的消息,一时龙心大悦,特地在宫中大摆宴席,宴邀百官。
陆轻紫被人粗暴地从马车上拽了下来,拉扯着跨过了宫门,踉跄着被迫走入了这并不属于她的热闹里。
王大人走在队伍的最前,一进殿门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路膝行上前,扬声道:“陛下万福!”
他这一跪,后头便黑压压跪成了一片。
陆轻紫本不愿跪,屈膝的动作便比人慢了一拍,在这一片低垂的头顶间便显得极其突兀了起来。
可还没等众人注意到这一点儿异样,她便突然感觉到膝弯一疼,有人一下狠狠敲在了她的后膝,逼得她“嘭”地一声狠狠跪了下来,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但也借此掩盖了她的动作,无人注意。
陆轻紫咬牙,借着低头的姿势回了头,冷冷瞪向了身后的人。
果然是温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