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午夜两点,热闹的红灯区逐渐安静了下来,路上只有零星的蹒跚酒鬼,跌跌撞撞,在失去了霓虹灯的红灯区里仿佛流离失所的乞丐。暂停营业了几个钟头的华饮居,铁门又重新打开,李徽猷回头看了一眼背朝自己的华老板:“炒饭不错,比人品觉悟高三个档次!”
吧台后方,背朝店面的身影微微颤抖,锋利无比的切鱼刀握在手中,刀尖随着身子不断颤动。
一个没有根的人是可悲的,失去了根又没有信仰的人,才是这世上最可悲的。
李徽猷踏出华饮居后便没有再回头,与那摇摇晃晃的酒鬼擦肩而过时,夜风乍起,那酒鬼原本浑浊的双目突然迸出两道精光,双手中各多出了一把短刀,在并肩着的一刹那,短刀如骤风暴雨般劈砍向李徽猷的脖颈。
刀尖距离那羊脂白玉般的后颈仅一寸距离时,那持刀酒鬼眼中含笑,嘴角轻扬。
不过如此!
但下一个瞬间,他徒然瞳孔收缩。
被他认为不过如此的年轻男子如同鬼魅一般转身,唇角的诡异弧度令他心惊胆颤。更令他心悸的是刺向他心脏位置的掌尖,在离他身边还有一寸时突然收掌成拳,一股巨大的力道如同巨锤一般轰在他的左胸,他后仰着,如同一只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十多米,才颓然落地。
咏春寸劲!意,力,气合一,至简至刚至猛!
那假酒鬼落地后心有不甘,挣扎着想起身。
李徽猷也不阻止,只是静静地站在夜幕中,望着那挣扎了数次也没能站起来的假酒鬼。
他转身,不再看那个口吐鲜血的假酒鬼。
狮子,总不至于把蚂蚁当成午餐。
从南太平洋吹来的夜风带着一股潮湿和腥咸,走出红灯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他才重新迈开步子——对于那些背叛了自己曾经的理想的人来说,也许他们也很痛苦。
但只是也许。
他重新迈出的步子又停了下来,因为身后响起了缓慢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李微猷微笑,转身看向那个穿着日式木屐的身影,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看着他略显佝偻的身影越来越近,手中是刚刚那把用来切鱼的锋利菜刀。
菜刀,可以斩鸡屠狗,自然也可以用来杀人。
他的刀尖不再如之前那般颤动,整个人气场也与刚截然不同,仿佛刚刚“华饮居”里的温和中年男子并不是此时趿着木屐缓缓逼近的华逊。
“想起来自己是谁了?”李徽猷似笑非笑,“如果你不出来,我今晚倒是真的要失望了。”
那身子佝偻得像个老头的中年男子面无表情道:“这本就是个处处令人失望的世道。”
李徽猷负手而立道:“所以你把南亚分部的资金统统占为己有?”
中年男子华逊笑了笑,笑容里饱含诸多的无奈与痛楚:“占为己有?你问没问过,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李徽猷耸肩道:“既然是南亚分部的运作资金,那自然不会是拔款。”
华逊颇得意地扬了扬眉毛:“哪一位行动组组长不是自己筹集的运作资金?如果连这点钱都运作不来,何谈在南亚搜集整合有用的情报?”
李徽猷点头默认,他是现任的行动组组长,运作资金也是靠自筹。
华逊扬了扬下巴:“我自己筹来的钱花在自己的身上,请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李徽猷失笑,华逊的逻辑不存在漏洞,但他忽略了一点——一个合格的军情特工首先必须是一个爱国者,华逊显然早已经跳脱出了这个范畴。
华逊凝视着李徽猷的双目,说道:“看到如今的你,我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自己。知道在我之前的行动组组长是怎么死的吗?”
李徽猷点头道:“是你杀的。”
华逊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仰天长笑:“哈哈哈,所以你也来杀我。”他用的是陈述的语气,仿佛是在邀请一般。
街尾处人影闪动,华逊回头看了一眼,恳求道:“这条街上,有无数可怜之人,有时候只是为了换口饭吃,他们放弃了尊严。所以我们之间的事情,与这些可怜人无关。”
李徽猷不置可否,人潮已经缓缓接近,至少有上百人,每人手中都持着一把砍刀,一根铁棍或是某种可以致人钝伤的凶器。
“华哥,我们来了,哪里来的野种,敢在我们‘振义社’老大面前龇牙?”一个带头的青年挥舞着一把砍刀,似乎在下一个瞬间就想冲上来将李徽猷剁成肉酱。
一语激起千层浪,年轻的小伙子们开始聒噪起来,这个长得比娘们还要好看的青年居然敢打“振义社”的主意,这回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华逊缓缓抬手,义愤填膺的青年们停止了聒噪,目光都落在这个在红灯区被人称为“华老大”的中年男子身上。他有些佝偻,甚至不到五十岁,就已经双鬓斑白,但这毫不影响华老大在兄弟们心目当中的形象。
“这是我与他之间的私事,你们不要管。”华逊的目光从打头的几个青年脸上扫过。
不知谁吼一句“华老大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再次群情激愤,大有集体冲上来将这个比女人长得还要好看的男子撕成碎片的冲动。
华逊看了一眼李徽猷,神色间有些洋洋得意:“你们退到街尾,如果有什么事情,我再招呼你们也不迟。”
这些混社会的青年们还是不愿动,直到华逊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