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任何一名昔日烟雨楼子弟在场,目睹余文昭受辱境况都不会放任这天水阁阁主三子这般无礼,时至今日烟雨楼虽说败落了,可到底也曾是与松峰山齐名的门派,代楼主之位的余文昭怎能受这般屈辱?
然而余文昭身边并未有任何一名烟雨楼子弟护卫在侧,近旁那些押运大车汉子俱都是天水阁人马,这是极反常的事,纵使烟雨楼再如何破落了,烟雨楼代楼主身边也不应当是眼下这般光景,只得倚仗外人相护。
不说余文昭身畔,便是在这河清郡,乃至宿州全境内烟雨楼子弟都不逾三十人,多还散布在各州郡内潜藏以躲避割鹿台松峰山眼线。
那余下那些烟雨楼子弟究竟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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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人最后再检查一遍弩机!三连发的弩机,每人至少要确保中一箭才能在五个瞬刹内将这些松峰山狗贼悄无声息地杀了!”身上衣涂抹灰土又插了几把枯草作伪装的刀疤脸汉子压低了嗓门对身旁同样装束的同伴吼道:“城里弟兄们为了送出这情报已经者了两条人命,咱们若是还拿不下这几个松峰山狗贼,有何颜面去见小姐,就是死了又如何去见楼主的在天之灵?”
刀疤脸汉子往手心吐了口唾沫后狠狠地摩擦,“如果情报没错,那最多再一炷香的光阴就来了,咱们等两炷香,若是还没等到就赶紧撤。”
在滮湖水都被染红的那夜,他是为数不多从鬼魅般如影随形的割鹿台杀手追杀下走脱的人,代价便是面上这一刀斜斜长疤和一道贯穿胸膛的剑伤,拼死逃出数十里后躲在一处偏僻据点将息了数月方才转好,而后偷摸着出去打探消息,才知道烟雨楼子弟尽数成了丧家之犬。
这儿是槜李郡郡城外一处隐蔽小道,往来车马行人素来稀疏,入口又总被人有意无意以大石拦阻,故而时常整日整日的不见人迹,路边蒿草都长得齐肩高,却是极易用于遮蔽身形。
即便是江州内资历最老的大车车夫都未必能说出这条小道究竟能通到何处,刀疤脸汉子却清楚,这条蜿蜒曲折秘密修建就为了避过江州许多有心人目光小道的尽头,会是松峰山后山外。
槜李郡郡城内弟兄送出的情报,说是松峰山狗贼近日秘密在城内与江州州军点子交割了一批物事,今儿个就要押回松峰山,五辆马车,与押运弟子十人,车夫与在侧的护卫皆是松峰山弟子,因而不必担心会伤及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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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后一次检查手中那构造精妙的机括弩机,匪夷所思的设计让哪怕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都能在极短的几个瞬刹nèi_shè出弦上的三支弩箭,虽说劲道不如大尧军伍制式劲弩,可胜在操作简便,哪怕是未曾受训过的人在三十步外发箭只消数次便能十中四五。
松峰山弟子们的身上未曾披甲,光凭武夫体魄难以承下他们十五人发出的四十五支箭。
”来了。”他身旁趴伏在地面上谛听的同伴面色严峻,“大是大车和马匹,数目听不出来,可动静差不离应该是松峰山。”
无需刀疤脸汉子发号施令,这些烟雨楼子弟们便悉数将弩箭上弦,这三连弩为了安置机括舍弃了瞄准所用的望山,仅凭矢道上的刻痕来校准发弩,精准略显不足,不过他们用长长蒿草遮蔽了身形,迫近至道旁仅五丈远的所在埋伏,所有人都在这儿等候了整整一夜半天,就为了等待那些松峰山狗贼然后将自己弦上的弩钉入他们的血肉。
来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屏住呼吸,刀疤脸汉子面上那道狭长粉嫩的刀疤不住抽搐着,不知是因为激动、愤恨亦或是恐惧。时隔三年之久,烟雨楼子弟终于要向那些道貌岸然的松峰山狗贼复仇。
他不知和他们一样的还有多少烟雨楼子弟在江州,但他们毋庸置疑是最弱的一支,不然这些一架便能值百两银子的三连弩也不会交由他们使用以求万无一失,更多的人开始从蛰伏潜藏的深林地穴中出来,将刀剑对准了还浑然不觉的松峰山弟子们背心。
刀疤脸汉子将视线转向不远处隐蔽在茂密松针内的人,若不是事先知道,他也不会对这棵看上去无论如何树冠上也藏不下人的老松起疑心。
栖山县张家,这个与烟雨楼休戚与共的门派在张五老爷子死后依旧选择与他们站在了一处。松峰山于栖山县株连的张家门徒不多,许多都是在张五跻身武道六层楼声名鹊起后才入门,身后又多很有些背景,若是都按烟雨楼子弟那般力求赶尽杀绝,那江州官场上的反噬将是高旭绝不愿看见的场面,在栖山县张家被官府宣告为匪类并将张家宅院张家武馆团团围住后,仅有极少的人选择反抗,而后被格杀当场。
更多的人在明晃晃的刀子下束手就擒,被那些大腹便便的栖山县衙役用锁链栓在一处后带去衙门班房里蹲了几日就被他们显贵的家人领了回去,这些江州官宦权贵子弟虽说喜好习武,却不愿为一个感情淡薄的栖山县张家将己身性命都抛却出去。
归根结底,于这些人而言,栖山县张家不过是个练武艺的地方,没有再改换另一处便是了,情义或许有些,可分量绝不会重。
张家教咱们武艺,同时也借了咱们家族的势,说穿了不过是桩你情我愿的买卖而已,不过是卖家出了真材实料的货,这才有了许些情义。
但仍有如刘大石这般的栖山县张家门徒,虽明知不敌却仍愿逆势而起,拔剑生死。
寥寥几人抛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