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日暮时分,平日这个时候二姨太都分外繁忙,因着掌家事宜太多,这样的人家又丝毫错不得,免不了要诸事尽心。
眼见着到了饭点,丫鬟婆子们就纷纷拥拥着忙碌起来,二姨太一面吩咐着老妈子张罗吃食,一面又问:“锦瑜的药熬好了没有?你们盯着她喝药!没得她吃不到嘴里,我又落老二的埋怨!”
程锦瑜是苏青阳的妻子,府里正经的二少奶奶。原本她是簪缨世族家的小姐,赶上家里落了难,只余下孤儿寡母,她母亲没有法子,只得来投奔四姨太。
四姨太与她们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听了她们的遭遇不免同情,就出了些款子,另叫人在外面为程锦瑜母女安置了房子。
随着日子渐久,那程锦瑜时不时便要过府一趟,她又生的倾国倾城,把个苏青阳迷的魂都丢了大半,竟就为了她连苏苼白亲定的一门婚事都推掉了。
苏苼白自是大怒,却也依着他把程锦瑜娶进了门,原本苏青阳待她是千宠万宠。后来程锦瑜怀了孩子,却不知因何没有生下来,两夫妻这几年闹得极僵,偏程锦瑜流产后又落下了病,总也不见好。
二姨太几次都劝着苏青阳另娶他人,偏他只喜欢添置外宅,却不见哪个被他娶进来。二姨太心中愤懑,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供祖宗一样供着那程锦瑜。
才说完了这一句,她又问:“老二回来了没有?”
那老妈子说:“回来了,在厅里坐着呢。”
二姨太不由就啐了一口,说:“这个不省心的混小子!他对自己的媳妇不管不问的,倒叫我操着心!”
她一面说着,一面就往厅里去。才迈步进去,就见苏青阳手里拿着个象牙芙蓉笼,正饶有兴味的看着里面那只珍珠鸟。
二姨太见他这副如痴如醉的模样,就气火攻心的说:“成日里军务上的事不见你醉心,偏偏被这些个鸟兽虫鱼蒙了心!你看看老七,年纪轻轻就知道把军权抓的死死的,你再看看你,不说多得些权利,反而还丢了出去,真是没用!”
苏青阳听着劈头盖脸的这几句,心中自然窝火,就说:“母亲且看着吧,这次我非将他一局不可。”
二姨太瞧着他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略微放下心来,说:“我问你,如今你与锦瑜关系僵成这样,这个媳妇,你还打不打算要了?”
苏青阳原本正拿着手去逗笼子里的珍珠鸟,闻言不由就顿了顿,却转瞬隐于眉宇间。
他看着珍珠鸟朱砂似的鸟喙,似是无意的说:“要又怎的?不要又怎的?她程锦瑜是我笼子里的鸟,就算我不稀罕了,也没有把她放飞出去的道理。”
他说完,转头看向二姨太,淡淡说:“我把她养在府里,不过费我几副药钱,索性什么都随她去,母亲就别提了。”
二姨太知道苏青阳心里对程锦瑜还有情,不由就叹了声,说:“孽缘哟,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偏生遇到你们这样一对冤家。”
苏青阳就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隔了约摸十分钟,老妈子便过来说:“夫人,餐厅都准备好了,您现在过去么?”
二姨太也歇的差不多,闻言就起了身,看向苏青阳,说:“你别只顾着逗鸟!跟我去餐厅见你父亲去!”
“您快饶了我吧,原来单就父亲一个,已经让我吃不消。如今又来了个能说会道的六姨太,我可不去凑热闹,平白的听他们唠叨。”
苏青阳说着已经起了身,兀自拿起鸟笼,说:“我回自个儿院子吃去,母亲快去吧。”
他说过这一句,就提溜着鸟笼,哼着小曲往出走。苏青阳住的院子在府内偏南,与二姨太的院子相隔并不远。
因着外面下着雪,府内大多景物都被积雪覆盖住,地上有一层薄雪还没来得及扫,苏青阳闲庭信步的走过去,走道上就留下一道长长的脚印。
穿过月亮门就是抄手游廊,曲折蜿蜒的绕到湖心,中间坐落着六角亭,湖中的水早已结冰,积着厚厚的雪,整整齐齐的铺展开,犹如一片平滑的白纸。
走过游廊,便到了他住的院子。放眼去看,不过平平常常一处院落,听差和丫鬟纷纷涌了出来。
苏青阳打眼一瞧,见程锦瑜住的偏厅正亮着灯,朦朦胧胧的看着,仿若可见一个窈窕的身影。
他将鸟笼往出一递,就径自往餐厅去了。因着从前他大多不在院子里吃饭,丫鬟们都是主子发了话才会提前准备。
因此手忙脚乱了一阵,才将菜上到餐厅去。眼见着上了一桌子珍馐佳肴,苏青阳却是提不起胃口,勉勉强强吃了两口,只觉得没滋没味。
他正吃着,却见丫鬟敲门走了进来,说:“二公子,少奶奶过来了。”
苏青阳顿住夹菜的动作,转头去看,就见程锦瑜由着丫鬟搀扶着缓缓往里走。
她今日穿着件水粉色方襟旗袍,缎子上素净一片,唯在领口边上绣了些细碎的花样。
她原本就是个十足的美人,如今被旗袍一衬,更是面若桃李,风姿绰约。
苏青阳知道她一向是“无事不登门”,便放下了筷子,冷声问:“有事儿?”
因着他这几年从来都是用这样的语气同程锦瑜说话,她也早已习以为常,只说:“没事就不能过来么?我再怎么样,也还是府里的二少奶奶,是这院子的女主人,难不成我见你一次,就必须有事情说才行么?”
苏青阳见她犯了倔,更兼着一股子浅嗔薄怒。他也没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