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辉洒进窗棂,彼时已过亥时,夜空点点星子,今夜汪静姝毫无睡意双手交叉在窗边。
望着皎洁月色,她在想什么似乎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脑子里很乱,思绪纷飞,像那柳絮被风吹起不知飘落去向何处。
隔壁屋的赵昭训早已睡去,今天她着实累了早早歇下,想必是一夜无事,如此汪静姝安心了几分。她想过若有万一,只她一人能够做主,她也不知该选什么……如今平安无事自是最好结果,熬过今夜,明天应是一日晴空万里。
林又晓还在外面守夜,见里头烛火微亮,悄悄入内劝解,她深知主子睡不着,“主子,您还不睡?早些歇息罢,明儿还要坐马车赶路。”
汪静姝回头张望了一眼,“你说,我们大概多久才会到平州?”
“进程慢,听阿绥讲,要三个多月。”
这时间不短,拖家带口确实进程慢。汪静姝又说:“可为何,我们才离京都,我就开始想念京都里的人呢。想令仪,想静妙,想哥哥嫂子,甚至想宫里的人。”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或许跟有些人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了。
人就是这样可笑,白天时候她还在心里嘲笑陈侧妃的悻悻然,可当日暮降临,万籁俱寂时分,思念如野草不断生长,她想念所有人和所有事。在宁王院居住的心境与现在身处异乡的心境全然不同,那时心里多些安宁,宫里再难好歹还有汪府,她亦不至于觉得飘若浮萍。不像如今真不知道往后在哪里。有些事有些心情只能藏于她内心深处,因为无人可诉。
离开了京都,她能依靠谁,依靠自己那份对岁月的前路茫茫吗?
林又晓何尝不想念宫里的同伴,“无论走到哪,思念会如影随形。只要活着,就会有相见之期。”
“真的吗?”只要活着,就会有相见之期?汪静姝不大敢相信,“如果我们还能回到京都住的话,也许是有相见之期。”
此刻话语里的京都,意指皇城。只有回到皇城居住,才会有相见之期。
这话林又晓也听得懂。可惜回皇城居住一事,如今还太遥远,谁知道明天是怎么前路呢?索性宽慰一句,“想要住回京都,就要先住好平州。”上前两步,附耳过去低声一句,“一屋不宁,何以宁天下?”
汪静姝一听猛然抬眼,这是出自《后汉书》里类似的句子,她曾读过。
——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
没想到一个小小女史,学问极佳,竟能旁征博引。可惜汪静姝才没有做皇后的想法,“平州宁即可,天下宁不宁便不是我们小小宁王府说了算的。”
林又晓猜不出她心里的想法,索性咬死了方才的话,“那方才主子却说要住回京都去的。只有天下宁,才能住回……”
汪静姝笑了笑打断她的话,在清辉下她的笑分外恬淡,“我可没那么大的志向。”
奈何方才的话已叫人懂得了什么,林又晓也不戳穿,“是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你的志向,我又怎会知道?
她自比燕雀,将王妃比作鸿鹄。
这句又出自《史记》,汪静姝更轻笑出声,俏皮一句,“今夜的交谈,可不是摆弄学问的。”可这么一论,她自己反而心情好多了。转念又道,“你也去歇着罢,不必再守夜了。我也该歇息了,时辰不早了。”
林又晓讷讷称是,转而告退,守在屋外。
汪静姝这才歇下,竟一夜好眠。
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所有人都在酒楼里等王妃,包括王爷等人,说好今早一同酒楼里吃个早膳便早些上路,结果就剩王妃未至,显见是迟了。
郭以竹看着桌上的早膳,可没有王爷的命令却一动都不能动,免不了低声抱怨,“夫人怎么回事?昨儿不是早早入睡了?怎么今天居然起晚,还得叫老爷等?一出京都,就自在惯了?不必守规矩了?”她尚气昨天一事。这会子被抓住把柄,在老爷跟前免不了吹枕头风。
孙芳蔼心里亦有气,可她偏就跟郭以竹对着干,故意帮衬着王妃,“郭妹妹怎知夫人早早入睡了?你的屋子又跟夫人的屋子不近咯?你怎么晓得她是睡了还是没睡?”
郭以竹指了她鼻子就要开骂,“你……”
陈尔嫣见王爷眉目间似有不悦,立刻打断她的话,“大清早的,少吵两句。你们哪是因夫人迟了,无非是因为坐马车的事心生不悦。”转念又说:“夫人原在京都时最是勤勉,每日要处理很多的事情。如今出了京都,偶有懒怠也是有的,没必要为了这种事争执。许是她有事耽搁罢了。”看向王爷,“老爷,要不要差人去问问?”
朱沛颔首,差了阿绥去通传,如今只剩王妃以及她身边的两个贴身丫鬟没到,或许是有事发生?
阿绥应声撒腿跑了,他还没出酒楼的门,就遇上林又晓正进门,就引她去了包间回话。
“老爷,夫人身子不爽,晨起时头疼得厉害,这才迟了,原想着略休息就来,可这会子更疼了。实在没法熬,只能差我前来回话,叫老爷久等是她的不是,明儿个务必赔罪。”
朱沛嘿嘿一笑,她能拿什么赔罪?猛然想起前夜,深入骨髓的好滋味,难得王妃也有那般主动的样子。脸红得能滴出血,真是极之可爱。瞬间他脸上笑意更浓,“可请郎中了?”
林又晓照实说,她前来回话,此刻是青云在照顾她,“未曾,夫人说熬一熬就好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