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宋绯怎么会死呢?
钟时暮就坐在她身边,哪怕最后落得自己陷入绝境,也要拼命护她周全。
而不同于很久以前的回忆,这一次,宋绯越发深入地感受到了当时的内心。她本就怀抱着必死的决心,因此在钟时暮不断地踢打车窗时,也毫无求生意念。但或许是由于再次想起的缘故,随着车不断地晃动,竟带着时间向前回溯。
回溯到了她接过钟文珊给出明信片的那一刻。明信片上是情人湖边的蹦极塔,可空白处所写的话,却是午夜梦回时总会将她惊醒的酒吧名字,以及……
“时暮一直在等你。”
这个“时暮”,必然不是枕边朝夕相处的男人,而是那个真正、并死去的时暮。
可他不是死了吗?
事实上,宋绯依旧想不起在蹦极塔上发生了什么,但她却能笃定时暮的死亡是真。
并非因为唐斯涵的证词多么可信,只是眼下,曾被禁锢的回忆仿佛遇上溃堤的水,正源源不断地从出口倾泻而下,令她不得不继续想起来,在那张血淋淋的脸被洗刷干净后,剧烈呕吐的自己被拉出了小黑屋,然后过了一会,耳边传来地狱的宣告。
“他死了。”
那是j的声音。
宋绯感觉周身倏然如水波晃动,光影流转,画面萦绕却又极度扭曲,不过眨眼,她再次看清眼前景色——
一盏立于黑夜的路灯下,又一双激烈纠缠的身影。
但很快,其中一人将另一人狠狠推开:“你在做什么?”
对方隐于暗色之中,只能听见他沉沉的笑:“你也很享受,不是吗?”
羞恼的脸庞在昏黄的光影中分外显眼:“我问的是时暮在哪里,谁要你——”
“从他把你送给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人,既然是我的人,来问我其他男人的下落,不怕我会生气吗?”
“与我无关。”女孩子嘴硬归嘴硬,可渐渐的,眼角却有泪珠闪烁,“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不可以。”
“我只是想知道他过得怎么样。”
男人终于出现,那张与钟时暮一模一样的面容上,眸光专注,唇角微勾,说的却依然是毫不留情地拒绝:“不可以。”
一连串的否定终于令女孩子失态,她拍开他伸来的手,转身冲出灌木丛,与前来寻找的唐斯涵撞在一起。
唐斯涵吃惊地看着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她当然不会老实交代,可背后一闪而过的影子,还是被唐斯涵看在了眼里。
再后来……
她便亲耳听见了时暮的死讯。
原来直到最后,他们的重逢,就是再也无可挽回的死别。
回忆悄无声息地蔓延了黑色,却又因几下陡然而至的撞击碎裂成渣。
宋绯被拉回现实。对方撞击的点十分巧妙,用意在逼停而非真的造成伤害,所以现在,车已经停下来,不过门锁还未解开,似乎还在坚持抵御。
宋绯盯着外面打开双闪的车,显而易见,有人正从里面出来。她眼睛眨也不眨,却不料手在身边被覆上了些微湿冷。
她一激灵,转过去,唐斯涵抿着嘴,五指正试图将她的手包裹住。他看着要开口,可来不及说出一个字,车窗便被砰砰敲响。
然后,便听唐斯涵平静道:“他来找你了。”
这个他,自然是现在的钟时暮。
可宋绯在看到钟时暮的第一眼,就被回忆里的痛苦与绝望攥紧了心脏。她感觉自己喘不上气,可又有一股蛮力撑着身子不让倒下。
对啊,她怎么可以倒下呢?
在没有从这个男人嘴里听到她想知道的一切,她不可以就此放弃。
如此一想,心脏便越发激烈地跳动,到最后似乎变成了搅拌器,将她所有的情绪都混作一团,只能触摸到渐渐升起的温度。
然后,车门被人使劲拉开。
钟时暮探身进来,什么也没说,伸手就将宋绯拽了出去。他的手劲很大,拽着她一路往走,而宋绯也乖乖跟着,直到快进另一辆车时,才恍然大悟一般地停下脚步。
“钟时暮。”她能听见自己很平静地叫出这个名字。
钟时暮的脸色一点也不好,可听她喊他,还是愿意同样停下,转过身,目光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担忧:“是不是不舒服。”
她先是摇头,但又点头:“是有点。”
钟时暮:“我们去医院。”顿了顿,扫过她的额角,脸色微变,不假思索地拿手探过去。
宋绯没有避开,嘴里淡淡说着:“是要去医院。”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也有些发烫,被钟时暮冰凉的手乍一触碰,带着心底也难以抑制地颤抖。
钟时暮听出了不对劲,手放下,细细打量她的脸:“绯绯,你怎么了?”
她还是平静的样子:“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有什么事上车再讲。”钟时暮说完,就要拉她进车里,可宋绯倏然起了一股莫名的力气,反手将他拉住。
“钟时暮,这个问题,我只问一次。”她等着他转过来,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眼前,钟时暮纵然表情未泄露分毫,可那暗藏心中的情绪却正不自觉地向她慢慢靠拢。
亦或是,她已经为他盖棺定论。
“你不是他。”宋绯轻声道着,可心脏却突然跳动出难以描述的频率,“你……杀了他。”
一字一句,连着骨血里最深沉的痛与恨一起,被生拉硬拽到了两人眼前。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