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爸爸再问过年想要什么礼物,曲南休回答得很干脆,他想要有关“幻觉”方面知识的书。
书上说,幻觉大多是病理性,如果一个人多次出现幻觉,应当及时进行检查,防止幻觉影响下发生伤人、出走或自杀等意外。
还好,那白光很久都没有再出现过。然而,濒死的逼真感受时时鞭策他:绝不能等到将死之时再后悔!
很多人用了一辈子才明白的事情,曲南休九岁时,已经体会得很深刻了。
将来也许“临终体验中心”会火,用高科技手段模仿临终前的感受,顾客体验出来之后,多半儿会加倍热爱当下的生活。
反正自那以后,曲南休开始发奋苦读,自行摸索了一套事半功倍的学习方法,加上记忆力卓越,成绩很快就从垫底,扶摇到了全班第一名。他头一次发现,自己脑瓜这么灵光。
小哥的人生就像开了挂:年级第一名,全校第一名,全镇第一名,接踵而来,最后是心仪的x大,张开怀抱接纳了他!
他那名落孙山的同桌哭诉道:“我总算闹明白了,原来曲南休就是传说中天天和你一起疯,还每次考试都得第一名的‘贱人’,呜呜呜......”
其实,不过是尝过垂死滋味的人,更懂得珍惜时间罢了。
光阴一点一点流淌,汇成了溪流,不管你是快乐、悲伤还是彷徨,它都走得不急不忙,该来的该去的,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后来的十年里,奶奶真的去世了。
毁灭性的事实是,去世时曲南休正在学校上课,一切发生得太快,没能见上最后一面。这件事简单粗暴地给了南休,几乎灭顶的打击。
父亲喜逢第二春,终于敞开心扉接受了一个知冷知暖的阿姨,这又让远在千里之外求学的曲南休,感到十分欣慰。
而他始终记得自己小时候的心愿——赚很多钱给爸爸花,还有有朝一日娶棱花。他甚至还清楚而害羞地记得,春梦中的棱花,是那么娇艳若霞......
天色已晚,曲南休与棱花并排走在莫名湖边,感受着夏夜微风习习拂过脸颊。
蝉和蛐蛐儿在暗处,不知疲倦地唱着只有它们自己才能听懂的歌曲。
湖边长椅上,学生情侣两两相伴,诉说只属于心上那个人的温言软语。
比起白天的燥热和人声鼎沸,此刻实在太舒服了,可曲南休的心里却好像有把火,不时需要深呼吸才行。
曾经幻想了很多次,如何将她扑倒,可是时机似乎永远不合适。
初来乍到外焦躁不安。
有朝一日,南休会不会也搂着他漂亮又时髦的女同学,亲密地坐在这浪漫的湖边,聊他们的远大理想和幸福未来呢?虽然此刻与他相隔区区二十公分,但自己和他的距离,实际上已拉得越来越远了吧?
世上有一种幸运,叫作“天涯咫尺”;
世间还有一种无奈,叫作“咫尺天涯”!
棱花很自然地抬头,寻找在家乡也能看到的星星,想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寻一丝熟悉作安慰。
可是由于雾霾的关系,近年来北京的夜空,几乎看不到星星了。而且不适应雾霾天的她,这几日一直感觉呼吸不畅。这个处处钢筋水泥、人人行色匆匆、空中粉尘密布、物价高得吓人的繁华大都市,不适合她。
她没来得及想到的,还有天价的房子、寸步难行的高速公路、密密麻麻的人际关系网、高门槛的就业市场、高深莫测的行业潜规则,以及将来子女的教育和攀比问题......
“南休,”她幽幽地吐出几个字,“家里逼我结婚。”
曲南休听到自己的心“咯噔”一声,那声音大得简直像房梁塌了一样!
“和谁?!”
“镇长家的老三,”棱花垂下头,“我虚岁已经不小了,实在不能再拖了......”
其实,这也是她不顾家里反对,坚持要来一趟北京的真正目的,以后恐怕连见面机会都很少了。在他们老家,她这个年纪早都该当妈了。
曲南休梗着脖子执着地问:“你喜欢他吗?!”
棱花低头喃喃自语:“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从小,曲南休幻想过那么多次,将身着大红裙、笑颜如花的棱花娶进门,现在,可能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别人娶走了。
镇长家有地有业、有房有车、有权有势有人脉,应该能给她好的生活;而大三还没上完、有奖学金,可还是连生活费都紧巴巴、就业前途凶吉未卜的自己,就算心碎又能如何?
正因为在乎她,就更无法要求青春正好的她,苦苦等待自己了!
再说,这么多年,她对自己到底是姐弟之情还是男女之情,根本就没弄清楚过,说不定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于是,可怕的沉默之后,曲南休听见自己很怂地说了句:“那恭喜你啊。”
说完真想抽自己两巴掌!
棱花的眼泪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趁夜色悄悄抹了去,微笑着说“谢谢”,而他们之间本是从不言谢的。
刚好飘过的一阵脆响自行车铃声,完美地掩盖了她的哽咽。她并没有如曲南休热切盼望的那样,扑上去说那句歌词——我不要嫁别人,一定要嫁给你。
曲南休万箭穿心,嘲笑自己多年无谓的痴情——棱花那么能干的姑娘,怎么会看上自己呢?顶多也就把自己当弟弟看待......
晚上十一点半,几个室友还都矍铄得很,看书的看书,刷朋友圈的刷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