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祸水发现,自从新婚之后,她每夜都会梦到祁瑨。
她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祁瑨从出生之后经历的点点滴滴,看他从小受到父亲的冷眼、看着母亲的愧疚、忍耐同龄人的欺凌,看他如同小兽躲在无人的角落舔舐伤口,看他眼底的光起起落落,熄灭又燃起,变得越来越黯淡,最后成长为喜悲难辨,总以微笑示人的模样。
从前听他言语间叙述过小时候的经历,即便只是概括性的寥寥数语,她听的时候都感到心疼怜惜,如今真切亲眼地目睹这一切,才知道他当时和她说的话有多么克制。
小小的人儿本该被父母捧在手心,却早早学会了小心翼翼、察言观色。
姜祸水好想伸手去扶起他,抱抱他,把他带在自己的身边。
她想,如果她可以更早地遇见祁瑨,一定不会让他经受这些。
然而她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在梦中,姜祸水流泪不止。
祁瑨逐渐发觉不对劲,如果说偶尔一两次做噩梦他还能理解,可是姜祸水每晚都在流泪。
他试着叫醒过她,可是姜祸水完全没有反应。
他试图问她梦到了什么,姜祸水只是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不过他发现,姜祸水每天早晨醒来之后,就会格外粘人一些,对他也格外温柔。
虽然这让他有些开心,但祁瑨还是试了很多方法,希望能让她在晚上睡个好觉。
安神香,助眠药草做的枕头这些东西都一一尝试过了,完全不起作用。
就在他苦恼着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时,突然从某一天起,姜祸水晚上不再流泪了。
祁瑨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几天,确定她不会再做噩梦之后,总算是松了口气。
——
不知不觉又快到这个月十五了。
以往这个时候,从北沧送来的药囊已经到祁瑨的手中了,现在他却还没有收到。
祁瑨吩咐金河去查一查。
金河闻言,吞吞吐吐地站在原地不动。
祁瑨看出不对,抬眸看他,“怎么了?”
“殿下,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您。”他挠了挠头。
祁瑨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沉声道:“说。”
“太后娘娘她病了……听说还挺重的,已经卧床休养很长一段时间了……”
可是殿下总是对太后的消息漠不关心甚至是有点抗拒的模样,手下的人纠结了很久,一直不知道该不该向他汇报。
金河惴惴不安地望着他。
祁瑨听他说完后,没什么表示,平静说了声“知道了,下去吧”,便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姜祸水坐在他身边看着他。
原来他时常佩戴在身上的香囊真的是他母亲为他做的,看起来似乎是每个月中旬都会定时做好派人送到他手上。
既然祁瑨特意问到了,这自然不会是寻常的香囊,况且普通的香囊何须千里迢迢送过来?
姜祸水有心问一问,不过见他神色不太对劲,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祁瑨忽然说:“今明两夜我睡客房。”
她一愣,“为什么?”
祁瑨神色复杂地看向她,迟疑了片刻,还是告诉她了。
原来他生来就身怀奇毒,每逢十五就会失去理智,变得嗜血暴戾,小的时候并不知道,因为他母亲的家族世代学医,而且他母亲还是个调香高手,一直不动声色地用特调的熏香平衡着他的情绪。
直到他亲耳听到母亲向父亲提议将他作为质子送去南瑟,不过九岁的少年当时就气血上涌,失去了控制,手提宝剑,双眼发红地将那些试图控制住他的人斩杀,鲜血将北沧皇宫的宫殿染红。
从那时起,祁瑨便知道自己体质特殊。
可他当时一直不明白,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为什么祁颂与他不一样?
姜祸水想起了之前秋猎时,他失控的模样。
不过与此同时,她想到的还有稷亲王夏术。
祁瑨描述的症状与夏术实在是太像了,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姜祸水陷入了沉默。
她记得上辈子夏术一直活得好好的,每月定时进宫只是在前两年,后来便没有再来了。
难道他找到了方法解毒?
——
虽然祁瑨让她不要担心,只要熬过这两夜就好了,但姜祸水怎么可能真的放心?
金河等人都被他遣走了。
入夜,她独自一人坐在祁瑨所在的客房门口。
屋内早早熄了灯,一片安静。
姜祸水百无聊赖地托着脸看天边月盘,数着星星。
就在她以为今夜会平静地过去时,屋内传出了动静。
一阵激烈的噼里啪啦器物碎裂的声音,伴随着男人压抑的暴躁的嘶吼。
姜祸水当时瞌睡就去了大半,猛地站起来,站在门外往里面看,“祁瑨,你还好吗?”
里头静默了一瞬,她只能隐约听到祁瑨沙哑的声音,在让她离开。
姜祸水当然不肯走,还在追问:“你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祁瑨没吱声,紧接着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声音,姜祸水听到他似乎闷哼了一声,心一跳,可他从里面将门拴上了,她从外面推不开。
姜祸水将目光落在窗口。
片刻后,姜祸水站在一片狼藉的屋内,望着正要拔剑的男人。
姜祸水眉心突突直跳,想也不想地上前打落他手上的剑,不料被他反剪双手扣在怀中。
“你……”
他像是在紧咬牙关,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