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的月光倾泻入翠绿的湘竹丛里,照地竹叶上那些斑驳的白点泛起了淡淡的光晕,好似滴滴泪珠般惹人怜惜,雪晴不自觉地驻足观看这寂静夜色里的感伤之美。
“雪晴姐好。”皓允略带一点点童音叫起姐姐来总是那般好听,每次雪晴看到他的笑容就觉得特别温暖,但这次却看到皓允苦着一张脸,明明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啊……是皓允啊,有事吗?”雪晴心想自己一定是太专注,竟连他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雪晴姐,听说慕容大人今日来过府里,是吗?嗯……是咱老爷情况不太妙吗?”皓允略露凝色。
“是少爷让你问的?”雪晴紧蹙着眉头反问道。
“不是,就是我想打听打听。”皓允急忙摇头否认。
“嗯,这个……我不太清楚,是大小姐和曹管家去见的慕容大人,到底什么情况我也不了解。”雪晴不知该怎样回答,毕竟依小姐的意思还是暂且不让少爷知道为好,怕他再担心闹脾气。
“大小姐不是跟雪晴姐无话不谈吗?”皓允这么直截了当地质问,着实让雪晴犯了难,她非常了解少爷,也知道皓允自小就跟着少爷,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地亲近,若真是让少爷知道老爷的处境危急不得死活非要去救老爷啊!
“皓允呀,你们少爷的脾气属你最了解,他前两日的气还没怎么消,要不也不能弄伤我们小姐,老爷的事还是等慕容大人调查清楚些再说与你们听吧?”此刻,雪晴承不承认,想必这个机灵的孩子也猜到了七八分,不过是想再确定一下而已。
“也好,雪晴姐,夜深注意添衣。”皓允努力地点点头,他明白雪晴姐的担忧,但他也明白少爷的担忧。他的耳畔顿时响起了娘亲临终前那番嘱托,她说,皓允啊,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
“啊……不……不要……”
宥宸被姐姐的梦呓吵醒了,柔和的月光照进屋内,给芸莞的脸颊镀上了宛若白玉般剔透的光泽,看着睡梦中紧锁的眉头,他知道姐姐做噩梦了。他多想抚平她眉间的那抹忧愁,他多想带走她心间的那份不安,他多想让她的嘴角绽放愉悦的笑意,他多想给她的眼角描画幸福的痕迹,但此时,他只能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传递温暖,他只能静静地望着她的脸担心着梦中的她正经历何等悲伤。就如同儿时的他偶尔失眠站在窗边凝望夜空时那样,静静地看着,看着坐在檐角上的姐姐也在抬头仰望闪烁的繁星一样。他知道,她一定很悲伤,他也知道,他无力消散她的悲伤。
一睁眼便看到宥宸趴在床边熟睡着,阳光洒在他那俊秀的脸上,芸莞的心里顿时涌上一股暖意。凌乱的头发,苍白的脸庞,被汤汁溅脏的衣服,现在的宥宸很狼狈,但芸莞却觉得很安心,因为有弟弟守在她身旁,要不自己怎会睡得这般安稳,好像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了。宥宸紧紧握着芸莞受伤的手,使得她不敢乱动,生怕弄醒他,或许他一夜未曾合眼吧。想到这里,芸莞又轻轻闭上眼睛,享受着久违的宁静晨光,隐约还能听到春珲堂那两只黄鹂的婉转啼叫,如果父亲还在,此刻的他应该会像往常一样在逗弄那笼中的鸟儿吧。
以前芸莞就总抱怨他父亲养的那两只黄鹂没教养,总吵醒别人的美梦。有一次那鸟儿把芸莞叫烦了,她就背着父亲,偷偷放走了它们,看着它俩扑闪着翅膀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时,她顿时觉得清净是那般美好,后来父亲发现他的爱鸟飞走了很是不悦,问道她时,她也只装作很无辜地说,也许是它俩向往自由自己飞出了笼子。偏偏不巧的是第二日早上又听到了相同的叫声,吵得芸莞更是心烦,她以为是父亲跟自己过不去又买来两只做消遣,后来才知是先前那两只黄鹂又飞了回来,也许是需要主人的食物,也许是真的留恋自己生活的环境,总之,当芸莞再次想把它俩放出笼子的时候,那两个小家伙只顾着在笼子里扑腾来扑腾去,坚决不肯出来。
可自从老爷失踪后,那俩黄鹂一只病死笼中,一只飞丢了,也不知是谁喂食忘记关笼子门,又或是谁特意将黄鹂放飞好像那小家伙能找寻到老爷似的。芸莞将病死的那只埋在了芸香阁的花丛里,即使她讨厌叽叽喳喳吵醒别人美梦的鸟儿,也不会将它抛尸荒野,毕竟藏入泥土还能为她的花儿提供些养分,贡献曾作为活物的一点微薄之力。
而飞丢的那只黄鹂,过了三四日都没飞回来,于是春晖堂里再无欢声鸟语,空空的笼子挂在房檐下,显得无比落寞。芸莞发现宥宸时常望着那笼子发呆,怕他过于触景生情,便偷偷去买了一只模样相似的黄鹂带回府里,骗宥宸说是飞走的那只回来了,其实她更怕老爷哪天突然回府找寻他的爱鸟。
万物之灵,乃世间本原,如心之初,如性之善,皆出自尘,归于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