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渊一生下来,便被医生判了死刑。
一直在重症监护室的保温室里,病危通知书一下再下。
和司哲一样,是先天性心脏病。
却比司哲来得更猛,弱小如猫儿,仿佛随时会夭折。
好歹司哲能越过18岁门槛,十几年的光阴不成问题。
而司渊,却是连多呼吸一口空气,都是从死神那挣来的。
事实上确实如此,医生说随时可能夭折。
而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从血亲那,找到匹配的心源。
每拖一秒,司渊的病情就更危险一分。
司家所有的人都进行匹配,唯独,年纪幼小的司哲匹配成功。
用一个妖孽的心脏,换一个孩子的健康。
这笔账,真是太划算不过了。
数年的风言风语,众人的指指点点,良心的备受折磨……
五年的时间,足以将司家夫妇逼疯……
他们,做了极端的选择。
逼迫年幼的司哲,和司渊。
换心!
司哲至今还记得,手术前,他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母亲。
母亲给了他一个拥抱,尽管一句话都没说。
却在转瞬后,将他推入冰冷的手术室。
那个拥抱,很暖很暖。
暖到麻痹了司哲冰冷的心,坦然的接受事实,心甘情愿的接受换心。
就像飞蛾扑火,为了那一点光源。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却还是义无反顾,追逐心中的渴望。
原来他,还是渴望亲情的温暖……
他以为,他可以放下来。
却在看到母亲眉目温柔,慈祥的隔着屏幕,对着保温室里的弟弟呢喃自语。
声音很轻,生怕吓着弟弟。
“阿渊,不怕,妈妈在这里,会一直陪着你。”
心中,难以遏制的产生嫉妒。
他终究,还只是个孩子啊……
有那么一瞬间,恍惚的感觉好像母亲在对自己说。
但,也只是恍惚罢了。
那头光源温暖,这边他笼罩在阴影当中。
两极对比,何其分明。
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一夜之间长大。
手术的过程,真的很长很长,很痛很痛。
尽管打了麻醉药,还是止不住的疼。
心疼……
他的思绪很清醒,脑海中光怪迷离。
像是放电影一样。
放着自己的过往,看着别人的故事。
五岁,不小了,可以记事了。
他记得,自己饿极了,饥饿主宰了他的脑海。
突破良心的枷锁,从厨房偷偷拿了一块大饼。被那厨娘发现,痛打了一顿。
从此,厨房门口立了一块牌子:司哲与狗,不得入内!
他记得,婆婆生病了,他没有钱。就跪在人家药店门口,一遍又一遍的申诉请求。
好不容易求到药,愉快的回家,却遇到了他所谓的堂兄堂弟。
他们抢了他的药,用石头打他的头,骂他是妖孽。
他捂着头,汩汩的血水从指缝间流出来。不敢回家,一个人躲在墙角默默的哭,怕婆婆担心。
他记得,他好奇极了他的生父母。
就守在门口,缩在墙角,用灌木丛掩盖自己。
希望自己能同传说中,守株待兔的农夫一般幸运,能看到他的父母。
他很幸运,又很不幸。
他如愿见到了司父,却不如不见。
司父从车上下来,要迈进大门。他冲上去,抱着司父的大腿。
双眼濡慕的望着他:“爸爸!爸爸!我是……”
话未说完,就被司父打断。
紧皱眉头,声音饱含嫌恶:“哪来的野孩子?”
说完,一脚踹开司哲,头也不回的走了。
司哲愣愣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
回家后大哭了一场,婆婆也抱着他,跟着他哭。
他问婆婆,为什么爸爸不要他。
婆婆泪流满面的说,乖,阿哲,爸爸只是忘了你……
为什么,会忘了呢……
他就从来不会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