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桐生张口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不要怎么样?”
她试图从床榻上直起身,但甫一动身,立刻感受到了锥心刺骨的痛意,她这时打量自己,才发现有血从衣料上渗出来,晕开一大片,小白立刻要来检查她的赏识,被她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回答我。”
小白看着她,眼睫上挂着泪珠:“根本没有人会感激你,也根本没有人会记得你,你即便为了你那些族人跋涉游历完整个九州,他们也不会因此对你有一丝一豪的感激之情。”
小白无论是语气还是言行,都透露出这是一个性格非常柔软的人,跟宋川白完全不同,也很好分辨,只是陈桐生看着这张脸做这样的表情,心里稍微有一点儿异样。
但接着她又发现,岂止是于宋川白性格不同,他与那个自称“朕”的男子性格也完全不同,那个人甚至敢张口就要伽拉希阿的命,那是站在权力顶端的,理智而冷峻的人。
也就是说,目前为止,陈桐生见到了三个拥有一模一样面孔,但性格却全然不同的人。
陈桐生更疑惑了,她张开嘴想说:“什么族人?”
但随即她发现自己控制不了这具身体了,不能动,不能说话,仿佛魂魄又逐渐被驱逐于这具身体的角落,她只能看着。
陈桐生保持着那个抓着他手的姿势,半响后,她听见自己笑了一声,然后推开了小白的手。
这是伽拉希阿,陈桐生明白过来,重新获得主导权的是伽拉希阿。
伽拉希阿闭上眼静默了片刻,然后睁开眼问:“还有多少人活着?”
小白迟疑了一下,道:“没有多少了。”
“多少。”
小白固执的沉默着,直到伽拉希阿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他才说:“我们两个,只有我们两个了。”
伽拉希阿摇摇头,对着小白比了一个三的手势:“是三个。”
她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够一直活着么?”
小白没有说话,伽拉希阿却笑起来:“因为我诞生在古神的眼睛里?因为我是神族后裔?不,都不是,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罢了。我的族人都自称神族后裔,实际上他们对那段被神话了的历史盲从而恐惧,自称坚韧,实际连走出那块地方的胆量都没有,只会一代一代地龟缩着,不断派人出去寻找能够救他们的东西。”
“可是飞光总有用完的一天,这里的挖完了,就换个地方继续挖,他们从来没想过解决真正的问题。”
“......也许是因为根本解决不了。”
“你也这么想吗?”
伽拉希阿凝视着他,声音逐渐变冷:“你真是最不像他的那一个了。”
小白惊慌失措地抬起眼,道:“我......”
“没关系,没关系。”伽拉希阿缓声安慰他,轻轻地触碰他的脸:“都不打紧,你现在还在我身边,对不对?”
小白很乖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轻轻说:“我其实也不是......”
但是他这句话没能说完,因为伽拉希阿根本没听,在他开口的时候,伽拉希阿已然站起了身,打开窄小的房门走了出去。
陈桐生这时能够透过有限的视角看到,这间屋子开在山坡后面,就像是在山坡被风处挖了个洞便住进去了一般,里面的陈设样式都非常简陋古朴。
出了屋子,在绵延起伏的大小山坡上有无数这样的窑洞,但是就如小白所言,只有伽拉希阿和小白两个活人在。
这时远远地传来什么嘶吼的声音,陈桐生心下觉得奇怪。一般来说野兽的声音没有这么大。
“这里没有飞光。”小白道:“咱们还是要重新找。”
“是。”伽拉希阿点了点头。
他们向西方跋涉而去,半途中小白也曾小心地问过:“你为什么可以长生不死?”
伽拉希阿抓一点地上的泥土,慢慢碾碎了,低头嗅嗅,道:“我会死,只是死的时候,你们都看不到罢了。”
然而小白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接下来的疑问,只听得身后传来雷鸣般的吼声,一瞬间整个大地摇晃起来,尘土飞扬。
什么东西?
随着伽拉希阿视线的转动,陈桐生看见了那个庞然巨物。
鹿角蜃腹,麟虫之长。
那赫然是一条龙。
只是与陈桐生认知不同的是,这龙并未腾云驾雾。它周身的鳞片异常巨大,简直一块儿能比得上半个人高,四爪抓地,因为地形的缘故,她能看见那巨大而狰狞的利爪。陈桐生毫不怀疑,只用一爪,她立马就能被拍成血泥。黑色的巨龙锁定目标,对着伽拉希阿发出了嘶吼。
伽拉希阿出发前提上了那把巨大的弓,腰间还挂了一把锋利无比,大约是用来剔骨的刀。
伽拉希阿问小白:“怕么?”
小白轻轻一笑,作为普通人,他的笑容在这种情况下看上去非常勉强,他道:“我只怕你出事。”
“往西南方跑。”伽拉希阿给他指了条路:“我会与你集合。”
小白犹豫片刻,但那条龙已然含着嘶鸣奔袭过来,仿佛含着一团孕育雷电的乌云,带起漫天的沙尘。
“我们可以一起......”
“你不相信我吗?”伽拉希阿猝然问,声音有不耐。
他实在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面对这种庞然大物毫无办法,只好恋恋不舍地看了她几眼,才向着陈桐生手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可是伽拉希阿又能怎么办呢?
陈桐生想起那个顶天立地的伽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