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柏被叶明山客气的请出了府衙。
他虽然没冲沈柏发脾气,但也对沈柏相当不满意。
他年纪比沈柏大不少,又在远峰郡做了这么多年的父母官,远峰郡存在多少问题他比沈柏清楚得多,如果能改变,他早就想办法改变了。
现在沈柏一个小年轻跳出来跟他说要改变,他只觉得是天方夜谭,尤其沈柏还是个从南襄来的女子。
她什么都不了解,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叶明山的反应在沈柏的预料之中,沈柏并不生气,从府衙出来,带着小七小八慢吞吞的往家走。
叶明山之所以改变不了远峰郡的现状,因为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守,而且早些年先帝受瀚京那些世家大族的牵制,根本没有精力管理这里,越西又经常侵扰,能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沈柏和他不一样,沈柏背后靠着的是顾恒舟,是国公府、相府,甚至是那位万人之上的九五之尊。
只要她想,且愿意努力做一件事,十有八九都是能成的。
沈柏底气足,她不怕得罪人,但得罪人并不是好的做事方式,拉拢人才是。
偏见已经根植于这些人的骨血里,单凭她三言两语、一两日的功夫是扭转不了的,沈柏不会和他们正面交锋。
回到家,沈柏写了封信让人送到漠州。
来远峰郡的时候,她在漠州歇了一日,听城中人议论,玄音现在的生意做得非常大,已经是漠州数一数二的大富商。
远峰郡离漠州最近,沈柏想问问玄音有没有什么适合漠州的发展模式,跟他取取经。
信送出去后,沈柏成日没什么事也都在城里城外转悠。
转了几天,沈柏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远峰郡大部分土地都是慌着的,即便是种,也只是种一点应季果蔬。
边关的气候虽然干旱少雨,但也不是不能种粮食,这种耕种模式,委实浪费土地。
顾恒舟休沐的时候,沈柏也跟他说了这个情况,顾恒舟比她更了解情况,这是数十年前留下来的规矩。
数十年前,远峰郡曾失守过一次,那一次正值秋收,越西人攻占远峰郡,尽情屠杀城中将士和百姓,用他们的血肉浇灌土地,收割了他们辛辛苦苦种下的粮食。
靠着那些粮食,越西的兵马差点跨过北横山,直指瀚京
后来夺回远峰郡,这里的百姓便不再种粮食,只种应季的果蔬,这样即便是有敌军攻来,也只会给他们留下一座空城。
这个规定一直沿袭至今,城中百姓所需的粮食大多数是根据每家每户的人口有定额的,如果不够,再以低于市场价不少的价格去商铺买。
这些百姓也算是和镇北军一起在这里守卫边关的,朝廷给他们一些优待也是应该的。
但这些人不需要劳作,时日久了,总还是会有问题。
沈柏想起之前远峰郡被越西侵袭,她和叶明山一起组织城中人迁移到漠州,有很多都不愿意离开,想来其中还有这一部分隐情。
远峰郡虽然不及漠州繁荣,但只要待在这里就基本不愁吃喝,一旦去了漠州,就得靠自己的双手劳作度日了。
当初做出这样的决定,是考虑到要打仗,还有各方面的因素,现在昭陵的国力已经一点点提升起来,越西人短时间内也不敢发动大的战争,这些人再这么无所事事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要鞭策已经习惯游手好闲的人动起来,遇到的阻力会更大,一不留神说不定会引起民愤。
这是最坏的结果。
沈柏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不管做什么都要更谨慎才行。
接下来几日沈柏还是如常在城中转悠,入了夏,天气慢慢热起来,人也变得倦怠,日头毒得让人不敢出门,沈柏在家中宅了两日,意外听见小七说有人来访,连忙收拾整齐去前厅,一眼就看见一位穿着鸦青色绣七彩锦鲤长衫的男子坐在屋里。
男子身量颀长,周身气质寡淡沉静,乍一看跟不染俗世的世外高人。
沈柏大步走过去,笑道:“回个信就好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玄音笑起,起身先恭恭敬敬行礼,说:“草民拜见夫人。”
“别整那些虚的,快坐快坐。”沈柏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玄音坐下,接着她刚刚的问题说:“本来一接到信就该过来的,花了点时间处理手头的事。”
“你有什么好点子,在背后出谋划策一下就好了,你现在名下那么多生意,来这里一趟又要急匆匆的离开,也太累了。”沈柏还是觉得不划算,玄音说:“那些生意不是我一个人做起来的,不过是顶了个虚名罢了,离了我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玄音很有自信。
他现在和上次沈柏见到他又不大一样了,不仅没了那股子风尘气,还有了运筹帷幄的自信笃定,虽然只是经商,却不比那些那些身处高位的人差。
他都这么说了,沈柏也不再客气,如实说:“我要请你帮忙的事是块非常难啃的硬骨头,你若是真的能抽出时间,就在这里多留些时日可好?”
玄音说:“我读了你写的书信,你要做的事,少则要三年五载,多则要数十年。”
顾恒舟要一直在这边戍守,沈柏当然也能豁出数十年的时间来做这件事,沈柏早有心里准备,对玄音说:“你放心,我最多留你一个月,只要你帮我理点思路出来就行,以后有什么事我写信问你就好了。”
玄音没急着回答,低头喝了口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