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是座城。
河在关内南流,潼激关山,谓之潼关。
因着从巍峨大山中流出的清澈潼水,这座城里军营,驿站,酒馆,旅舍,青楼,面店,马行,鳞次栉比,好比后世的高速收费站,前后百里,仅此一家。
若是太平时节,西出东进的旅人,大车,驮马,川流不息,行人身上的汗臭味儿,骡马散发出的骚臭味儿,漫天浮尘的土腥味儿,与饭庄酒馆里的蒸气混在一起,白蓬蓬,雾朦朦,形成一股不一样的繁华味儿。
可一打仗,这些关内的百姓们就断了活路,恨天恨地恨官兵,秦军一来,意味着暂时的太平了,不少人兴奋的燃起备着过年的爆竹。
次日一早率着大部队进城的张建雄很清楚这些吃过路饭的百姓本性,要是秦军退了,这些人一样敲锣打鼓。
但面子上还是要过的去,少不得与来到城门口迎接乡绅们寒暄一二。
“赵将军,甲将军他们人呢?”
赵磊一脸委曲:“禀大帅,天没亮他们就去金陡关探视敌情了。”
“嗯。金陡关才多远,既然天未亮就去了,缘何现在还没回?”
“末将不知,但塬上烽火台已被我军夺下,未见警讯。”
“嗯,张将军,赵将军,你二人负责导引大军进营,某去看看。”
“诺。”
张燕客与赵磊连忙应诺。
张建雄只率一队亲卫,策马出东城,向金陡关奔去。
出了潼关东城,就是断头路,有深不见底的绝涧挡路,绝涧之左便是高原,名“黄巷板”,想继续东出必须先沿着这高塬与深涧组成的函道转而向北,先走到黄河边,再折而向东,金陡关便设在这函道最狭窄处。
顾名思义,金陡关不仅在最狭窄处,还非常陡峭,关前关后都是斜坡,守军居高临下,只管用强弩射之即可,真正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有诗为证:“天设潼关金陡城,中条华岳拱西京。何时帝劈苍龙峡,放与黄河一线行。”
张建雄赶到金陡关前,却见甲寅等众将正猫腰顶盾在诱骗关上的弩箭,听到身后马蹄声,众将这才撤回,纷纷过来见礼。
“见过大帅。”
“免礼,情况如何?”
甲寅松开兜鍪,摇头道:“我们正商量着呢,那曹翰鬼精的,昨夜就泼了一地的水,你看,这坡道本就窄陡,被这冰一结,更是险滑非常,不好攻。”
“那你们在干什么?”
“在试角度,这关险,但好在关上也窄,敌军阵形也展不开,我们测了测,敌军也就只能摆开百弩,我军要是大橹齐进,弩矢的危险并不大,反而投石檑木是一砸一个准,所以登城很难,武技再高也不行。”
张建雄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甲寅却揉着肩膀笑道:“不过破敌有计,因为黄河结了冰。”
张建雄往关上看了看,眼角往冰河上一瞥,顿时了然,此关依河而筑,黄河水急时是天险,黄河结了冰,等于一片平地,只管把投石车开到河上去便是。
“这一回,不投冰球了,这关上如此狭小,上千枚火药罐抛砸过去,怎么也炸他个血肉模糊。”
“那你们还在这试什么角度?”
张建雄听其大声讲话,哪还不明白他的用意,当下故作怒气大声配合着。
“因为我与铁战在打赌,赌正面攻如何攻,其实也很简单,江陵怎么打下的,这里就怎么打。”
“怎么打?”
“火箭呐,我虎卫备的火箭威力可比火药罐大十多倍,要不是有伤天和,早轰他个娘的,看到没,地上那圆圈画的,就是位置与角度,大橹护着只管点火便是。”
“你部虎卫既然备着火箭,早前为何不用?”
“潼关城中太大,不划算,这里这么挤,正好,一射一个准。”
“既然如此,先回关,安排妥当便来攻打。”
“诺。”
攻城先攻心。
甲寅率着众将在关下肆无忌惮的比手划脚指指点点讨论着,曹翰在关上看的分明,自敌将关注黄河就明白了攻城意图,心中暗暗叫苦。
然而,当甲寅等开始争吵,开始顶橹画圈,他就看不明白了,便安排了几名斥候溜下关城,从塬上潜到敌将左近偷听。
甲寅身边的人,个个武技高绝,耳聪目明,哪会不知道有人潜伏过来,但个个装作不知,认真的顶着大橹,地上画着圈子,还时不时的讨论几句。
鲍超玩火箭玩的好,这回更是人来疯,说的兴高采烈,都能把杨业铁战等没见过火箭的说的一楞一楞的,更别说宋军斥侯了。
张建雄的到来,等于烧上了最后一把火。
斥侯们把他们的对话听的明明白白,候到敌将走了,回关一复述,曹翰心都凉了半截。
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南路水师缘何大败,江陵如何失守,樊城如何被袭,他们这些高层将领早已知道,闻知秦军将动用那“惊天地泣鬼神”威力比火药罐大十倍的火箭,曹翰拍着女墙便下定了主意。
撤。
听到这个“撤”字,众将士欲哭无泪,可怜昨天那些枉死的袍泽……
潼关内,听到敌军的这个“撤”字,甲寅被众兄弟给搓成了狗头,史成狞笑着把他往胯下按,说他嬢的,你这是第二次不战而屈人之兵了。
杨业等人不明白,满脸疑惑,武继烈鬼嚎般的来了句:“我用眼神杀死你呐。”
这一回,却是吹牛大话退了敌军。
那火箭,眼下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