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嬢的,秦九真出兵了,我们怎么办?”
利州,节度使衙门。
一众文武围着这檄文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唯有白兴霸不知收敛,大嗓门肆无忌惮的乱放砲。
“国华,你快说话呀,某要急死了,看人家檄文写的,多带劲。”
“诸位都议议吧。”
曹彬哪会一开场便把想法说出来,会议的精髓便是要集思广益。
潘美指指檄文上的日期,冷笑道:“秦九卑鄙,八月初一他还在益州东城阅兵,然而,事实上,夔州正是八月初一攻破的,如今八月初七了,其已尽收蜀中南大门,再过两天,又将兵临我利州城下了,这才真正发出檄文,说好听点,叫兵不厌诈,说难听点,就是卑鄙无耻。”
白兴霸两眼一瞪:“没想到他真的兵发我利州了,老子就想不明白,他即得夔州路,为何不下江陵,夺襄阳,直逼京师?”
“我们把他当兄弟,可人家却防着呐,蜀中不尽收囊中,他哪来的胆子远离老巢。”
“要不我们也学韩令坤告病,让他借道?”
“人不一样,地势也不一样,让大帅告病,亏你想的出来,再说了,事情哪会这么简单。”
白兴霸三声砲一响,便不言语了,从武继烈的袋子里摸出两根肉干,有模有样的嚼着。
“正臣,你说说看法。”
从剑州专程跑过来议事的吴奎苦笑道:“某没主意,这才跑来讨要主意的。”
利州尽是一帮官二代,父辈们都已接诏称臣,所以,处境相当的尴尬。
一方面是父命难违,家业难抛。
一方面是袍泽情义,难以拨刀。
再有一方面,他们个个都还年轻,胸中有热血,有抱负,有正义,有良知,对宋九重的行径耻之,对周皇室的处境悯之,对已逝的世宗皇帝愧之。
正因为有这样那样的顾虑,所以决议便艰难了。
唯有张侗,老母娇妻都接到利州了,没有牵挂,一心想着和秦九一起举事,起码跟虎子一起喝酒快活呐。
再就是白兴霸了,他在家中排行第四,爹不疼娘不爱,家产分不到两个子儿,爵位继承更没他的边儿,其实他是一心想搏个大富贵出来,好出人头地的。但他比张侗多条路,所以冒冒失失的可以装着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除开他俩,其它人的心思都往京中倾斜。
武继烈有家业继承,所以自然是父亲的决定便是他的决定,甚至想着如何相劝着铁战休妻,自家妹子多呐,屁股又大,又好生养。
至于曹彬与潘美,宋九重更是竭尽拉拢之能事,不仅催着他们的家人写家书,还亲笔写信,让潘美回京述职,颖州、庐州多镇任选。
对曹彬更是客气,赞其为不世出之将才,希望回京,共商征伐大计,行营统帅的重任,虚位以待。
这样的许诺,他俩不动心是假的,也知道宋九重初登九五,急需要年青一辈的脱颖而出,担纲重任。
机会就在眼前,探手就能抓住。
可……良心仿佛又过不去。
所以一拖两拖,结果拖到了真要作决定的时候了。
檄文先来,急急如律令。
三军后出,汹汹似浪潮。
如何是好?
节度判官沈伦很是清楚自家将主的性子,若那秦越卑词曲膝,请曹彬帮忙,曹彬可能就真的热血上头,一起挥师东向了。
他喜欢以老大哥的身份帮人,但不喜欢被挟裹着前行,尤其还是在对方率兵而来的时候。
这才是他真正举棋不定的原因。
“大帅,老夫以为,得加紧备战,不管以后如何决定,都要真刀真枪的好好打上一场。”
“哦,顺宜兄有何妙计?”
“好生打上一场,一来可因此判断秦越的真正实力,若他银枪蜡样头,自可因此劝其回益州,然后负荆请罪,向朝庭称臣,如此,可全兄弟之义。”
曹彬点点头,又问:“虎牙军别成体系,精锐无双,若我军不敌又如何?”
“若益州虎牙真如虎牙,何去何从,但依大帅本心,对朝廷也有了交待。”
曹彬沉默良久,扭头问潘美:“仲询兄,你意如何?”
“顺宜兄此言甚善。”
曹彬看看武继烈,这家伙咧着嘴嘿嘿一乐。看看白兴霸,这家伙在磨拳擦掌,而张侗皱起了眉,吴奎则有些魂不守舍。
曹彬轻叹一口气,起身,踱出庭外,昂首向天,感受着秋日暖阳那依旧刺人的白炽,揉了揉眼睛,这才转身对堂上的众将道:“顺宜兄所言,正合某意,打。”
“给秦越下战书,有本事,就来攻剑门关,若真要打,便决一死战。”
“诺。”
“曹义。”
“末将在。”
“着你领军一千,限三日内,协助正臣帮助剑州农夫抢收粮食,务必颗粒归仓,免遭大军糟踏。”
“得令。”
“潘美。”
“末将在。”
“晓谕三军,作好开战准备,明天,兵发剑门。”
“得令。”
……
甲叶铿锵,步伐橐橐。
五千甲士如黑色长龙般在大道上沉默而行。
带起的灰尘一股接着一股,最后形成一道数丈高的尘雾,队伍过去了,尤在空中飘浮。
甲寅扇着鼻翼,呼吸着这久违的征伐气息,壮怀激烈,恨不得立马就到三泉关,与宋军杀个七进七出。
嗯,在他的心底里,利州不是宋境,那里全是最要好的袍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