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叶锵锵,步伐橐橐,随着大军的沉重步伐,大地也一路颤抖着向前。
再向前,是淮河,过了淮河,就是战火燃烧了一整年的淮南大地。
去年七月,御驾班师回朝,留下了向训、李重进、张永德三部大军,以保有胜利果实为目的,张永德守寿州,李重进驻濠州,向训的生力军则在猛攻滁州未果,转占庐州,然后就再也组织不起强力进攻,只得以庐州为大本营,用心经营寿濠庐三块根据地,巧施仁政,以收民心,尽量消弥以前乱兵所犯下的难言创伤。
除了这三州,还有司超坐镇光州,这位并无赫赫战功的偏师将军,属于蛮生野果,只靠着一千禁军,两千厢兵,在淮西近万白甲兵汹涌的恶劣局面下,把光州守的稳如泰山,而且他的治下,最是民生安稳,不得不让人惊讶。
十四州已得四,今年过淮,当一鼓作气,一统江北。
李重进就是犯了这样的犟脾气,整整一年未回京。
空中一声鹰唳嘹亮的响起。
曹彬抬头看了看空中那一抹高傲的白羽,摇头笑道:“虎子真的是越来越拉风了。”
话音未落,十余骑迎头驰来,当先一人手提丈八精铁槊,坐骑地狱焰火兽,嚣张的在百步外咆啸人立。
大红披风迎风漫舞。
“报……营地已经准备就绪,离此十五里,请将军示下。”
“很好,归建,头前带路。”
“诺。”
甲寅笑着候在一旁,花枪与马尼德则带着二十名亲卫在前领路,这两家伙都是牛逼到骑马不用缰绳的,马尼德还过分一些,睡觉骑马都比一般人的跑的快。
自从甲寅当了顶着参将名头的自由人后,花枪也不去马兵了,与马尼德一起混起了甲寅的亲兵队。
可怜的祁三多争不过,只好委屈的跟在他俩的屁股后。
十四岁的哑巴赤山倒是兴高采烈,他的马背上比别人多一副高高的铁过梁,却是专用来歇鹰的。
从汴梁到濠州,若是御驾走陆路,虎牙军要苦死,光是修路都能让人直不起腰来,好在郭荣临行前改了主意,登上了战舰,毕竟这是大周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投了无数钱帑打造的战舰水师。
据说,水师都部署王环,这样一个若大的汉子,见郭荣只带近侍便上了船,竟然忍不住当众出丑流泪。
虎牙军的宿营地就在淮河边上,离着护桥大营还有三里路。五千人马辎重进营要好一会工夫,曹彬便率着兄弟几个在河边溜了一圈马。
但见淮河平静的流淌,而巨大的铁索船桥则随波起伏,摇摆不停,桥侧左右皆是闪着寒芒的大铁锥,犬牙密布,狰狞凶恶。
桥两头,左右各有两个大寨,去年新设的镇淮军四营精锐就驻扎在这里,护卫着这一条脆弱的周军生命线。
去年仅是守桥夺桥之战就发生了三次,败一胜二,双方战死近万人,如今却已听不到河水的悲鸣呜咽,仿佛一切都已随风飘去。
曹彬抚鞭感慨,却见秦越远眺的眼神有些迷离,虚抽一鞭道:“又在想江南的美人了?”
“滚。”
“好好的一个斯文人,别天天爆粗,来到这淮河岸了,就不写首诗感慨一番,好来个流芳百世?”
“写就写,你听好了,回头给我传唱去。”
秦越捏捏喉咙,装模作样的振振双臂,朗声唱道:“君不见,霍骠姚,漠北纵横六千里。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怯懦误此生……”
曹彬不屑的撇撇嘴,“抄李太白的将进酒也就算了,后面续的是什么鬼玩意,既无律也无韵,还嚎的这般难听。”
秦越大言不惭,朗声长笑道:“什么鬼玩意?老子告诉你,就这首虎牙军歌,随随便便都能比李太白的出名。”
曹彬听他话里有话,问道:“怎么说?”
“你没觉着这歌朗朗上口,通俗易懂?等下开饭时就教唱,明天,咱五千虎牙,唱着歌过河。”
“好,霸气。”
白兴霸从来最是心直口快,赞完一句就问秦越:“你那个男儿应是重危行,改成自横行多好。”
“去,想骂虎子你自个骂去。”
甲寅便作势来勒白兴霸的脖子,被其嘻笑着跑远了。
晚饭后,秦越先找了十几个嗓子好的,让练了“战淮南”这首顺口溜似的曲子,回去传唱一番试试,没想到一试之下,效果大好,不少人是哼着“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怯懦误此生”睡的。
第二天,三军饱饭,甲胄马匹都整理的干干净净,然后,排着整齐的队伍,开始过河。
三军一到河边,都没有指挥,就有不少人轻哼起“战淮南”来,然后周边的人渐渐的被感染,歌声越来越齐,越来越响,在甲叶铿锵,步伐橐橐的哄衬下,异常嘹亮。
“……
君不见,霍骠姚,漠北纵横六千里。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怯懦误此生?
况乃神州四分裂,羽檄争驰无少停。
弃我手中锄,著我战时袍。
一呼兄弟逾百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挽沉沦,泱泱大周四海平。
……”
河北左寨的守将李琦皱着眉头,目送这支队伍远去,对亲卫道:“这小调不错,没想到曹国华带兵果然有一套,回头让兄弟们也唱一唱。”
“诺。”
大军过江,曹彬却把领军的担子交给陈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