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撤字说出口,帐内诸人都愣住了,就连昝居润都停了笔,看着秦越。
面对诸将或讶然或不满的神情,秦越肯定的补充了一句:“撤。”
继而解释道:“方才宋将军不是说那西蜀统帅李廷珪好弄巧出奇的么,如今我军进逼在他眼前,纵深距离太小,对方少了腾挪空间,没法出奇,如果我们以畏暑名义后撤三五十里,给他空间和时间……”
“好一个引蛇出洞。”
在座的各位都打老了仗,只不过有时就当局者迷了,一听就反应了过来。
向训欢喜的磨拳擦掌,笑道:“如今我们已占八寨在手,对方肯定要有动作,否则无法向朝廷交待。这样一来,等于攻守易势,主客易位,逼的他李廷珪要动脑筋。
若是再能拉锯个几次,那些川中出来的老爷兵就受不了啦,待其脚软手软之际,我军足可以一当十。”
“好一个疲兵之计。”
韩通也笑道:“既如此,不妨再给他来一个骄兵之策,斥侯探报蜀军不是与山贼搭上线了么?让其劫一次粮草去。区区三五百人,全劫去又吃得了多少,最后还是我们的。”
“对,对,放进来打……”
王景却不急着表态,笑道:“果然是旁观者清,秦九可还有什么想法,再说说。”
秦越嘘出一口气,笑道:“其它想法是真的没有了,卑职只是胡乱一说,竟然真的抛砖引玉了,又是疲兵,又是骄兵,这让卑职是打死也想不出来的。”
众将大笑,向训、韩通脸上也是浮着笑意,对这样的奉承显然十分受用。
“不过,卑职在路上时想到一事。”
秦越曲着手指向上一示,道:“听说这边快两月没下雨了,不知何时会落雨,夏雨急暴……”
王景点点头,“嗯,此一着营中早有防备。”
秦越笑道:“大帅久居关中,诸位将军又是打老了仗的,防备自然严谨,卑职想说的是,蜀军多从川中来,未必就服这关中水土,如甲寅就对这边的水土适应不了,一连萎靡了五六天方才好转。
如今天气晴朗还好说,若是下两场雨水,乍热乍凉、燥热交替,蚊虫肆侵,则蜀军必疲,战力必损。”
王景倏的动容,道:“这才是功夫在诗外,好,很好。”
宋九重扬声长笑,道:“既如此。我们三管齐下,我军就化被动为主动了。某天明就回京,向圣上如实禀报。还有没有其它细节,我们再商议一下……”
……
会议直到丑时才结束,诸将各自散去,秦越却被宋九重拉住了,说我们算是客人,再喝点酒不违军规。喝酒自是借口,有话要说是真,便跟着进了宋九重的营房。
“说说看对三位节帅有什么看法?”
秦越笑道:“宋将军最是锐眼识人,早就看清楚了吧,我初来乍到,位卑职小,怎敢妄议朝廷柱石,领军大将。”
宋九重笑笑,道:“你我都带着眼睛来,自该把看到的禀报给圣上,这里就你我两人,直说无妨。”
秦越只好慎重的斟酌了一下言词,道:“三位节帅都是有大本领的人,但初聚一起,难免要有个磨合过程,眼下只不过是三个和尚没水喝罢了。”
“三个和尚没水喝?这是什么典故?”
秦越自己也是一怔,见宋九重相问,皱着眉想了想,方把故事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宋九重哈哈大笑,说好形象,不过这事就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了,该由圣上乾纲独断。
三个和尚没水喝。
这样的事情对于三路大军聚合在一起的西南行营来说,实在是难以避免,解决之道只能分清主从,明确权责。
想想三位节帅每天坐在大帐里商量着办,又有昝居润和高唐两双朝中安插过来的眼睛,秦越不禁摇头苦笑,估计也就老王景大肚能容了。
向训身为宣徽南院使兼镇安军节度使,一身才略武功,圣上自是看在眼里。
韩通在河东之战也有大放异彩,勇猛过人,这也是圣上可以放心的。
圣上唯一担忧的就是王景,没出兵就先派了客省使高唐和昝居润来协助,后面相继又来了向训和韩通,毕竟须发皆白了,老而不以精力为能,但他身为主军,担纲领衔又是当仁不让。
可如此添油般的协助式配合,真能做的好事情么,一场会议就能看的出,结果只有更糟糕。
信任一事,从来说易行难。
秦越细思今日所见,会议所闻,嘴角微微翘起。
这王景可不简单呐,真正的老而不死是为贼。秦越敢肯定,谁要是轻视他,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相信宋九重也看出来了,所以当酒话笑料讲了个故事给秦越听。
“当年王景率部归顺石敬瑭,石敬瑭给了他巨额赏赐,后来又问他要什么,王景二次婉拒回话说不需要什么,石敬瑭再问,王景才很不好意思的说喜欢名妓候小师,求赐。
石敬瑭哈哈大笑,就把候小师赏给了他,这候小师貌美如花,心性更是水性杨花,嫁给王景后,却偷盗夫家财物包养情人,王景只作不知,钱财可着劲的让她用,也算是妙人一个了。”
宋九重说完哈哈大笑,却又看了一眼秦越。
秦越只觉着后脊背一排寒毛炸起。
正想说些什么,宋九重又递过来一个话头:“蜀国已派特使,结交北晋南唐,风闻两国也已同意发兵夹攻我大周。不知九郎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秦越笑了笑,